第66章 疑慮 李禹走得突然,那人亦是不太對勁……

翌日晨起, 太醫院按慣例來東宮請平安脈。

如今東宮之中,除了太子妃裴朝露、良娣陰蕭若,便只有五品良媛三人, 八品昭訓五人,九品奉儀十人,統共二十人。而太子嬪禦可設五十九人,如此還不到半數, 確實有待充盈。

這樣比,自然人不多, 但是逢合宮會診請脈, 卻也需要很長一段時日。

尤其是太子妃仁德, 這一日傳下話來,不論品級,且給諸妃妾一道診脈調理。而太醫處多出的活計, 皆有她私庫成倍打賞。

如此一來,合宮上下,尤其是五品以下本沒有資格讓高位太醫診脈的宮嬪,滿心感激。而太醫處得了嘉賞,自也沒話說。

已是日頭高升,林昭估摸著那頭請脈快要結束, 只又一次入內室喚裴朝露。

“幾時了?”裴朝露睜開惺忪睡眼,整個人還似不曾睡醒。

“辰時末了。”林昭和蘭英上來扶起她,林昭道,“再過半個時辰,滿宮便會診畢,只剩下太子妃您了。”

“給本宮更衣吧。”裴朝露看了眼滴漏,有些報赧道。

原本會診請脈, 自是她頭一個。然許是夜中盜汗驚夢,她渾身酸軟,只想多眠一眠,便破天荒沒有按時辰起身,只讓太醫稍後片刻。

重新合眼後,終覺不妥,遂有了這麽一道傳令。

與其讓太醫們幹守著傳她狂妄,不若賣個人情給合宮妃嬪。

自然,也還有另一重意思。

她立在殿中,由著侍女給她更衣佩環,目光穿過窗戶,落在外頭那些候在院中來謝恩的模糊的身影上。

八品昭訓和九品奉儀,皆是重返長安後,李禹讓六局挑上來的人。這十五人中,已經有五人因各種緣由,被太醫判定不得生養。

旁人不知,裴朝露卻清楚,皆是李禹的手筆罷了。他正值壯年,東宮儲著妃妾,卻久不出子嗣,這個鍋總需要有人背過去。

稍稍高位的妃妾,如良媛良娣,他尚且需要她們母族支持,一時不好將這些罪名扣上,然低位者便正好為他所用。

只是裴朝露一時不知太醫院中,效忠李禹的是何人,但總不會整院皆是他的人。如此,給合宮妃嬪瞧一瞧,也好給她們定一定心,讓他們知曉自己身子康健。

雖這法子也保不了她們太久,東宮之中,到底是李禹的地方。

然能護一時算一時。

裴朝露輕嘆了口氣,都是些晨露嬌花一樣的姑娘,這一生至此基本算是枯萎了。

洗漱後,林昭從小廚房端來膳點,侍奉裴朝露用了些。

“今日藥膳格外清苦,你加了什麽在裏頭?”裴朝露捧著那碗盞,蹙眉道。

“給太子妃換了個方子。”林昭示意她伸出手腕,“您最近盜汗多夢,多半脾虛所致,且試試新方子。”

裴朝露不疑有他,含笑頷首,又蹙眉,“針灸也換路數了?疼!”

林昭看她一眼,心有不忍。

近來事態稍平,她心境平和,人便有了些過往王府裏的嬌嗔。

偶爾同她們近身閑話,亦能帶出一點笑來。

而在寶華寺養了近兩月,她氣色也慢慢轉好,面上有了些血色。

只是這才將將現出孕相沒幾日,人便又肉眼可見的委頓下去,如此懷胎孕育,後頭氣血還不知要怎樣虧損下去。

或許,這廂殿下是對的。

意外來的孩子,且讓他意外地……

“疼!”裴朝露又嗔了聲。

“你發什麽愣?”蘭英上來,匆忙指向紮在裴朝露手腕間的那枚針。

“沒,原是想著今日調的方子。”林昭笑笑,撚出銀針,又搭上脈搏,片刻確定已經測不到滑脈,遂放心道,“都好了,太子妃且去前殿吧。”

一番太醫切脈會診,再一番嬪妾問安謝恩,待承恩殿重新安靜下來,裴朝露怏怏倚在座塌上,又開始犯困。

她著宮人添水進來,重新凈面梳洗了一番,打起精神。

眼下,她還有事要做。

六局將百花宴名單送了過來,既是她掌宴,自然需由她過目。然待她看完名單上群芳姓氏,細細辨去,不由背生冷汗。

這廂入選的四十人,二十人是西北道高門貴女,一十二人是長安城中以定安侯府為首領的舊日門閥中的女郎,剩的八人之母族,名聲不是太好,與其說是中立派不如說是墻頭草。

六局尚書給她送名單時,莫名還送來了一套筆墨。

說陛下的意思,言她年輕眼光好,且由她先挑選勾畫,屆時蘇貴妃和德妃在場,亦可讓她們著重細看。

碩大的東宮,還能沒有一副筆墨嗎?

初時,裴朝露還覺奇怪,眼下便也明白了。

尤其是尚書奉給她硯台時,特地將硯台背後一處字跡予她看。

上面是個“六”之。

她揀著那支兔毫,蘸過一起送來的朱墨,看著筆梢色澤,又再次細看名單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