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朝 眼下皇室有子誕生,當是貴不可言……

山間寺廟中的一頓午膳, 因一片甜姜改了氣氛。

後面兩人都未多言,李慕用著姜片,低頭進一碗牛肉湯餅。裴朝露拎過他面前的酒, 給自己斟了一杯,小口飲著。

她拿過酒壺時,李慕伸手止住了。她擡眸看他,面上有流光溫柔的笑。

李慕便收回了手。

未幾, 裴朝露又給他揀上一片甜姜,自己輕酌一口酒。

她將將用過藥膳, 還未覺得饑餓, 便只是坐在桌畔, 時不時給李慕夾揀暖鍋中的甜姜。

甜姜雖甜,是相較於老姜。一片接一片用下,總也是辣的。

李慕感覺嗓子有些冒火, 卻也沒有開口,她給他夾多少,他便用多少。

當是沒有了,裴朝露放下筷子,給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適逢李慕用膳畢,伸手拿走了酒盞, 自個飲下了。

那並不是尋常的酒,乃特地調制的藥酒,本就是補身的,傷不了什麽。

裴朝露蹙了蹙眉,沒說話。

補身的藥酒,也是有量的。這是第三盞,她過量了。

李慕飲完, 眼瞼微垂,並未落在裴朝露身上,只是伸手握住了她擱在案桌上的手。被他攏在掌心的細軟手指顫了顫,到底不曾收回。

他帶著細繭的掌心慢慢摸索過她手背與五指,至指尖處重新將她的手指攏在手中,似是感受著什麽。

片刻,他側首,目光落在裴朝露面容上。手緩緩松開,欲要撫摸她面龐。然只是伸了伸,便放下了。

“多進些膳,太瘦了。”

在先前囑咐了繁多的事宜,講了許多話後,一陣用膳的沉默裏,他終於只剩了這一句話。

湯思瀚雖然不曾被抓獲,但已經露了蹤跡,如此各路追查圍,只要他不越過邊境,抓到指日可待。

從收復長安,到逼出湯思瀚,再到復原真相,還裴氏清白,他們已經走完大半。然而後面的路看似短暫,卻更加艱難。

他和她,都明顯感覺到了天子的態度。

而即將要回到皇城之中,宮墻高阻。李慕有萬語千言,這一刻亦不知從何說起。終了便化成了這一句話。

裴朝露接上他眸光,眉眼含笑中湧上一股澀意。

須臾,合了合眼,盛了碗碧粳米粥慢慢用著。

李慕定在翌日前往洛陽,然這午膳,亦算作了告別。因為避耳目,他沒法從正門下山,還需過後山暗道,便也需花上大半日的功夫。

遂而午膳後,他帶著貼身的人離開了。

裴朝露沒去送他,只一個人坐在屋中,捧著沒用幾口的粥發呆。

年少時,前往各地視察或是出征打仗,她哪次沒送他。

便是還未出閣,長亭相送,總被人說道。

說是做了夫妻名正言順後才能相送,閨中的姑娘不可如此。她卻也不在乎,反正他們早晚都要做夫妻的。

提前預支些又何妨!

如今想來,是不能提前預支的。

生命裏,屬於她的好時光,原是早早被耗盡了。

裴朝露擦了把眼淚,輕嘆。

須臾,低頭將剩余的膳食默默用完了。

*

而在皇城中,這一日的午膳,有人同樣用得不甚暢快。不僅不暢快,還多處兩重憂慮。

飛霜殿中,李濟安走後,李禹如常入寢殿向蘇貴妃請安。因蘇貴妃補眠小憩,他亦不曾喚醒她,只候在偏殿。

蘇貴妃昨夜送走湯思瀚,又聽聞李慕退婚知他當真病重,加之應付李濟安,多番心緒浮蕩交替下,便著實不曾睡好。

本想今日候著李禹,問問事情辦的如何,不想寢殿等了多時,竟又模糊睡了過去。這一睡,昨夜思慮倒是少了些。

她沒有再夢道湯思瀚,或是李慕,只夢見了李濟安。

只是夢見他,蘇貴妃卻更加不安了。

她想起昨夜裏,他提了很久的李慕。過往他偶爾也提,卻總也沒有昨日那般多。

他說,“你當真便這般厭棄六郎嗎?”

“朕以為,有那樣兩年,你對他是存了些情意的。”

“總是你的一點骨血,孩子都那樣了,你該去看一看的。”

“你……”他嘆了口氣。

她不說話,往他懷裏靠了靠,伸手給他掖好被角,道了聲“夜中寒涼”。

“罷了,不難為你了,左右你們母子緣淺。”他便也未再多言,卻是轉了話頭,提起了李禹。

提及李禹之時,蘇貴妃亦是憂心。

這廂膳食上桌,母子二人草草用了幾口,便譴退了侍者,敘起話來。

李禹先開的口,將湯思瀚逃走,李慕可能裝病的事一並說了。

然,饒是李禹說得已經足夠緩慢,蘇貴妃卻尤似未聽清。

良久方回神。

她想給自己斟一盞茶,卻因為雙手的發抖,握不牢壺柄,又對不準杯口。

“阿娘,你怎麽了?”李禹到了茶水奉上,“可要請太醫?”

蘇貴妃接過茶水飲下,片刻面上恢復了一點血色,無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