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勸說 沒讓你開口,便不算你要求的。……(第2/3頁)
裴朝露鼻尖泛紅,突然一陣心酸。
李慕伸手撫上她面頰,一點點觸上她眼眶,一滴淚從她長睫滴落,不偏不倚落在他掌心。
第二顆再落下,他擡指擦幹了。
他的雙手捧上她面頰,用一雙比她更紅的眼睛凝望她。
裴朝露錯開他眸光,瞥過頭去。
她安慰自己,時勢比人強,她還有對族人的責任。
“就算看在爹爹和阿娘的份上,看在他們教導你如親子的份上……”她沒有看他,想要退開身卻被他雙手禁錮著面龐,便也未再掙紮,只收了軟弱色,重新理正肅靜模樣,用盡冷聲道,“看在我年少全心全意愛你的份上,看在我用盡光熱溫暖過的你的份上,你還給我一點暖意,你犧牲一段……”
往昔情意深重,刻在骨上融盡血裏。
她若含淚說倒是自然,偏是強裝的冷色,聽來別扭,卻又更加悲涼。
“別說了。”李慕撥轉過她的面龐,卻也沒有看她,只緩緩頃身,同她額間相抵。
方寸間,又是回到少年時,他們間只有彼此。
不比如今,隔了涵兒,隔了李禹,隔了六年時光,隔了裴氏滿門的鮮血與白骨。
那一年,他離開她,明明是為了護她性命,為了保全裴氏滿門的性命,到頭來卻還是落得這般田地。
李慕還記得和離書寫成後,他借事發揮,同她吵了一架,想著冷她兩日,讓她接和離書時能不至於太意外。而送和離書那晚,他更是飲了兩壺烈酒來壯膽。
如今想來,真是可笑又荒謬。
吵架哪能同和離相並論!
喝下的酒又能壯幾分膽!
分明還是恐懼的,恐懼轉身回頭,撕毀和離書。
恐懼那樣的身份留下他身邊,給她埋下禍根,他連夜離開。
而如此不明緣由棄她而去,於她而言,當是覺得是遇人不淑。
連他自己都痛恨的行徑啊。
想到此處時,他撫在她後背的手攥緊成拳,擱在她纖細的骨骼上。
“不能讓李禹同陰氏結親,只能……”裴朝露沒有推開他,到了如今形式,便是以色換之,她也無所謂了。
李慕松了額間觸碰,竟是以口封口止住了裴朝露的話。
裴朝露周身血液似有一瞬凝固,眸中幾息變換,最終還是燃起了怒火,只拼命推開他。
便是他傷著,手中發力便也不是她能推開的。
只是她到底卯足了勁,捶在他胸膛傷口,扯出他陣陣疼痛。滾銀常服的衣襟口,緩緩現出一道血流。
裴朝露看不見,是手上濡濕的感覺提醒了她。
她終於停下手,眼中露出一點自嘲的笑意。
片刻前,還想著以色換之,眼下又何必如此!
沒得惹他不快,徒增勸服的難度。
李慕亦退開身來,相比身體裏某一處的疼痛,胸口裂開的幾許血流,根本不算什麽。他退盡血色的臉上,嘴角扯出一個弧度,頗有幾分當年新婚燕爾的驕傲模樣。
他癡癡而笑,鳳眸中釀出一分鮮有的肆意風流。
只是曾經這般,是床幃繾綣,夫妻情濃。如今在落眼裏,分明多出三分趁人之危的情態。
偏他還點著唇口道,“你,還是當年模樣。”
一記極清脆的巴掌聲,在深夜中響起,累案桌燭火都跟著搖曳。
裴朝露咬著唇口,怒視他。
“你,竟也學著強迫!”她一字一句道。
話比巴掌更令人痛。
李慕笑意未減,合了合眼呼出口氣。
似是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接著自己上頭的話語,繼續道,“可是我,要往前走。”
“十月初六,我會同陰家長女結親。”
他撐著案桌起身,離開時帶走了桌上的酒,還想說些什麽,到底也未曾開口,只拎酒離去。
夜涼如水,月光破碎。
他望著手中酒盞,笑意未斂。
他贈她和離書前,灌了兩壺酒。今朝她開口時,亦是先要酒。
都是難以啟齒的話。
當年他有多難,今朝她亦有多難。
當是更難。
他只是結束一斷姻緣,她卻想決定他來日姻緣。
那個純凈清正得如同星辰朝露般的姑娘,心中一定是這樣想的。甚至她可能還想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方才百般開不了口。
裴家人,做不出脅恩索報的事。
可是,偏她有擔著闔族的希望。
已經走出很遠,李慕回頭看她。
廳堂中,燭火搖曳,她垂地的廣袖連著臂間披帛都揚起了邊角輕紗,發髻上一支步搖亦輕輕晃動,就著紅燭折射出淺淡的光。
偏她,卻安靜如斯地坐著,還保持著他離去前的模樣。
沒讓你開口,便不算你要求的。
李慕笑了笑,低眉垂眸,唯見地上孤影狹長,再不見花間並蒂成雙。
月影偏移,風過庭院,邊陲之地多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