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臨時營地的背人處。

大半夜的,朱興德接過滿山給的豆包,沒吃先感嘆道:“看來家裏的日子並不容易。你瞧瞧,蒸的這個豆包摻了玉米面。”

朱興德說這話,倒不是在嫌棄幹糧是兩摻面粉。

家裏從來就沒有富得流油到頓頓吃細面的程度。那得是啥家庭啊?

打小他們就沒過那種日子,全都是苦孩子出身。

只是自從小妹夫能招野豬賣錢了,家裏稍稍有了些存項,他們只要出門在外,外婆和嶽母,尤其是外婆,她老人家一向給在外面的孩子準備細面幹糧。

就連他幾歲的閨女甜水去學堂,晌午飯要自帶幹糧在外村學堂熱飯吃,外婆也是給甜水準備細面幹糧。

然後回頭家裏飯桌上,寧可三摻兩餐的算計糧食,緊緊手做飯。

外婆常說:“在家咋都能對付,出門在外,卻窮家富路。本來趕路就是很費體力的事情,再不吃的好一些,那嘴裏都會哇苦哇苦的,想的全都是我命咋這麽苦呐。我從上一家那裏跑到遊寒村,一路上,可是嘗夠了那滋味。”

所以聯系以上,他們現在又在外面奔波,以外婆的性情,外婆做的點心自然全是細面,豆包卻摻了玉米面,朱興德才肯定家裏日子,眼下糧食應是很緊吧。

楊滿山擰開裝蘑菇醬壇子的手一頓,後悔沒多打聽家裏的事兒,這要是大姐夫能進仙境,一定會比他細心,這是他永遠趕不上大姐夫的地方。

嶽父常在外面誇他是最孝心的,滿山並不覺得自己是那個最:“我忘問了,等下回的。”

朱興德擺手:“沒啥,問不問的,二妹只會說家裏啥活沒有,一切都好。我還能不了解咱家那幾口人?”

羅峻熙見到蘑菇肉醬,一張嘴哈喇子差些掉下來。

不是他不斯文,完全是生理反應。

但看到大姐夫忍不住操心家裏,羅峻熙並沒有著急吃喝,先強咽下口水勸道:“大姐夫,你就是想得多。咱家今年秋收收上去多少糧食,你心裏還沒數嗎?咱有那麽些神水相助,比旁人家裏多收了不少。就算咱家不夠,不還是有我娘嗎?我家陳糧可是還有不老少,就不用說新糧了。”

他娘自從有了倆孫兒,其他全是浮雲。

他和小麥都成了娘心裏那不在意的雲彩。

眼下雙胞胎在嶽家待著,家裏要是真有啥困難,他娘雖然摳門,但不會再像往年一般幹瞅著裝作沒發現。

朱興德看眼緊著附和點頭的小妹,看眼小妹夫。

心想:這倆就是不長心的。很少見這倆人犯愁。

從不去想想,用神仙相助多收上的那些糧食,以及荒地提前偷摸種下的那些糧食,今年全交了稅糧。

稅糧增長了不少。

再著,朱興德也不止是擔心吃這方面。

畢竟他家那麽多田地要是再不夠吃,旁人家、比如說朱家,都不用往遠了打比喻,那就得紮脖。

無非就是吃的好孬需不需要節省的問題。

他是比較擔心酒買賣。瞧這玉米面豆包,就可見家裏在節省細糧釀酒,想必外面收不上來什麽糧食釀酒了。或是糧食賣的極貴。

酒坊一停工,你說倆鋪子每日都有花銷,不進錢要往外面花,府城的鋪子是租的,還要養夥計和騾馬,心慌啊。這回給邊境又是先墊付酒錢,家裏沒剩下多少存項。

不過,朱興德沒說出心中控制不住的擔憂,他確實是那種愛瞎操心的人。

說白了,也是因為吃著家裏的食物,有點兒想家,這思維難免就跟著發散了。

“吃,都吃,不尋思那些,既然出門在外,咱就想著快些幹完這趟活。往前一步要是能得個嘉獎,官府多給咱家結算些酒錢,那可怪好的。不白受罪忙乎一場。往後一步咱求的無非是帶來的人,全都囫圇個平安帶回去,比起在外面瞎惦記家裏,盡早歸家比啥都強。”

這就是朱興德。

他比誰都愛想得多,卻也能將自己盡快勸通。

提起趕路。

自從山體滑坡必須改變路線,這一眾送糧大隊已經在外面連續夜宿了,那遭的罪就不用提了,走的全都是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鬼影也沒有,放眼望去群山環繞。

等於是沒走那個必經路線,重新改道後,接下來幾日會連個驛站都沒有。還會比預計到達邊境戰場要晚好些日。

這不嘛,滿山只吃了一個豆包甜甜嘴就不舍得再吃,擦擦嘴正在問朱興德:“姐夫,這麽一改道,你做的那夢就不準了。咱沒法提前準備收拾那些人。”

“是啊。”朱興德可不就是夢不準了,這玩意就像連鎖反應似的,躲開那些預警,後面再發生啥,根本無法再預知。

而沒出發前,他在家做的預警夢是,有一部分人當場被山體滑波砸到山澗裏,領頭的都死了,那死人堆裏就有這次帶頭的大官和大官貼身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