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來了。

臨川縣, 中心醫院。

院門口的長街車水馬龍,路燈墜下的光圈色調暖軟,路過的每個人, 神情都被熏得特別柔和。

謝柳從汽車站打車過來的, 付了錢下了車,她緊了緊書包帶,在醫院大門外站了一會兒, 然後便鼓足了勇氣, 一頭紮了進去。

她想, 見到陸箏後,一定要先給他一個擁抱。

……

住院部,三樓, 走廊盡頭右手邊的單人病房。

陸箏剛打了熱水,這會兒正坐在病床前, 小心翼翼的幫父親擦著身子。

病房裏只有他和父親,母親去外面買飯了, 還沒回來。

給父親擦完身子後,陸箏起身去倒水。

縣醫院的單人病房,有獨立的衛生間,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住院環境要比其他多人病房要好許多,門關上後,特別安靜。

醫生說,這樣的環境更利於病人恢復。

陸箏想著, 也許在好的住宿環境裏, 父親能早些醒過來也不一定。

就在他望著父親的臉心事重重之際,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少年回神,舉目往門口看了一眼。

從病房門的玻璃窗, 他看見了門外站著的謝柳。

女孩穿著臨川三中的校服,長發挽成了丸子頭,正沖他比劃。

似乎是問他,她能不能進去。

看見謝柳的那一瞬間,陸箏是詫異的。

半晌,少年回過神,下意識從凳子上起身,就要向謝柳走過去了。

可長腿才邁出半步,陸箏便想起了什麽。

……

兩天前的傍晚。

那時候陸箏的父親還住在混合病房,房間裏一共有六位住院的病患,環境特別雜亂。

但沒有辦法,他們家裏並不富裕。

至於那個家具廠的老板,已經擔負了陸開陽一半的手術費了,除了陸開陽,還有其他幾名員工也受了傷,都挺嚴重的。

老板家也沒那麽多錢,去擔負好幾個人的醫療費。

陸箏的母親為此痛心疾首,找老板鬧了很久,好幾次哭暈過去。

於趙慧而言,陸開陽受傷成植物人,那便是他們家裏的天塌下來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家裏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開支陸開陽接下來半個月的治療費手術費醫藥費了。

陸開陽成了植物人,連醫生都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醒過來。給家屬的建議是先住院續命,觀察一段時間。

時間越久,病人醒來的機會就越渺小,屆時家屬想放棄也無可厚非。

趙慧說什麽也不願意放棄治療。

她想讓陸開陽活著,哪怕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不能說話,只要有口氣在都行。

砸鍋賣鐵她也不會放棄。

陸箏深知這一點,且他的想法和母親趙慧一樣。

他沒有辦法承受失去父親的痛,所以當謝樹華出現在病房裏時,陸箏跟他做了筆交易。

確切講,謝樹華來的目的就是和陸箏做交易。

只不過在交易過程中,陸箏擡高了價碼,讓謝樹華對他的芥蒂更深了而已。

……

那場交易,是在醫院住院部大樓天台頂上談的。

當時陸箏站在天台邊緣地帶,往樓下看了一眼。

就在謝樹華堅持要他遠離謝柳的那一顆,他真有想過,以跳樓作為威脅,只求能留在謝柳身邊。

後來謝樹華提到了他父親,“你爸爸的事情我聽說了,也知道你們家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

“我可以給你錢。”

男人聲音低沉,但語氣卻很爽快:“只要你離我女兒遠一點,不要再纏著她。”

陸箏回了身,目光沉甸甸落在謝樹華身上,唇角輕輕翹起弧度,似笑非笑。

他最終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拍豪門狗血愛情劇呢。”

電視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有錢人家的女兒喜歡上了窮小子,然後父母出面,砸錢讓窮小子離女兒遠一點。

陸箏覺得眼前的謝樹華就很像那種砸錢的父母。

“可惜我並不覺得你會和劇裏那些窮小子一樣拒絕我。”

“你不是劇裏的男主角,你也沒有那種為愛不顧一切的骨氣。”

“所以陸箏,不用繼續端著了,我看你也挺累的。”

像他這種泥坑裏摸爬滾打長大的人,能有什麽高尚的品質?有的不過是世俗的貪念和自私。

陸箏笑了,被他的話逗笑的。

而後他拿手抵在鼻端,輕輕吸了口氣,眸色微沉,笑道:“好啊,那叔叔說個價吧。”

謝樹華聽了他的話,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嗤笑了一聲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銀行卡,扔到了地上:“這裏面有十萬,對於你們家來說,已經算是很大一筆錢了。”

“陸箏,拿好這張卡,以後別再纏著我女兒了。”

“遠離你,她的未來會非常美好,我保證。”

少年垂眸,睇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那張卡,他車著唇角:“才十萬,您當打發叫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