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轉眼間,半個時辰過去。講堂外的小廣場,余音淼淼,煙霧環繞,光影漸漸淡去,人聲漸漸停息,在場的學子們和其余人卻仍然沉浸在方才所見所聞所感的一切,久久無法回神,反倒是看慣了現代大型歌舞晚會的謝時不覺得這有什麽新奇的,甚至微微蹙起眉頭,徑自專心提意見。

“男子獨舞那塊,方才的追光沒跟上跳舞的優伶,負責燈光的匠人需眼疾手快,勤加練習,務必要做到準確無誤。”從戲台子的左簾子那塊,出來一位畢恭畢敬的黑臉匠人,此時誠惶誠恐地給謝時鞠躬行禮,連連保證下去苦練。

謝時打一棍子,又給塞了顆甜棗,溫和笑道:“你今日應當是第一次見到完整的表演,只是有一些地方稍稍跟不上而已,已是極好了。”

挑完了燈光的刺,謝時微微皺眉,又說起了舞蹈這一塊,這一塊正是他極其在意的一處,“女子和男子群舞這個環節尚且不很整齊,這舞蹈不齊,看起來便沒有了震撼之感和韻律之美,勞煩戲班子的東家,讓娘們班子裏的優伶們再抓緊時間,排練整齊一些,到時候演得好了,我會再另外給賞錢的。”

戲班子東家自然趕緊點頭應下,打算回去就沒日沒夜地督促他們練習,這位官人闊綽得很,這一次請他們來,給的酬勞就足矣讓他們戲班子半年不開張了,可不得好好捧著,別說只是把舞蹈練整齊了,就是讓他們練胸口碎大石都得上啊!

謝時又挑著音樂和舞蹈沒有完全合拍,戲班子的演員動作到位了,神情不夠之類的瑕疵說了個遍,就對學子們道:“輪到大家來點評了,可覺得有尚可完善之處?”

學子們一個個都跟看神仙一樣看他,聽他問起來,一個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連韓寧都挑不出來方才那表演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在他們看來,那已經算得上仙樂神舞了,他們隨著音樂和劇情而心神湧動,時而驕傲,時而憤慨,時而悲傷,時而喜悅,身心全然投入到了當中,哪能注意到什麽光沒追上,舞蹈不整齊哩!

“好吧,接下來輪到你們登場了,記住,你們可是壓軸,到時候滿場來客貴賓多少雙眼睛可都看著你們呢,可別給為師丟臉啊!”謝時見他們一個個魂不守舍,敲打了幾句,果然聽他這麽一說,不少被方才的表演攝住了心神的學子頓時壓力驟增,將什麽聖人、神女和仙君完全拋到腦後,趕緊拿出兜裏的小抄來臨時抱佛腳,就怕待會在台上忘詞了!

謝時在台下,雙十抱胸,滿意地看著台上東滄書院那一群天之驕子們,聽他們鏗鏘有力,振聾發聵的聲音,不由心生驕傲之感,這可是他們東滄才子們,其中不少都是神童,少有才名,自然要借此機會拿出來讓各位名師巨儒們瞧瞧,說不定就有些人為這昌盛學風所吸引,願意留下當老師了呢?

因著路途有遠有近,賓客們到達東滄書院的時間不一,但遠來皆是貴客,都在書院的安排下暫且歇下,一直到講會正式召開那日。當日,謝時換了一身隆重得體的衣裳,新做的襕袍取的是鴉青色的布料,繡著竹子暗紋,腰間的束帶則鑲著白玉,比起尋常衣裳,謝時的襕袍腰身掐得極細,袖子卻有魏晉長袍的寬大,襯得他愈發如同魏晉文人般光風霽月,通身一股名士風流。

若是再配上那一張恍若仙人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俊臉,便是那些因著他的科學之言荒謬至極而心懷不滿的人,初次見到他,都不得不如同魏晉時候的王武子,在心底嘆一句,“珠玉在側,覺我形穢”了,就是這一位溫潤如玉,謙遜待人的少年風流士子,如何也瞧不出竟是個意欲推倒聖賢之言的狂妄之徒!

謝時不知他們心底作何想,身為代山長,哪怕他的年紀對於在座各位來說,都只能算是後輩晚生,但開講歡迎致辭還是由他來發表,索性謝時從前匯報做多了,穿越後又跟著韓伋這麽一個真正的上位者混久了,這倒是沒有什麽好怯場的。

他也不像從前學校那些校領導一般,來個長篇大論,不把底下人都說困不顯示出自己的功力水平似的,而是三言兩語便介紹完畢,後便輪到秦睢、宋老先生等先生們上去致辭。

等眾人發言完,謝時看了看天色,眼見著日頭升起,才復又站了出來,招羅眾人道:“講會持續三日,每日議程和時間安排皆已印刷在講會安排箋中,想必各位先生下榻之時便已分發到,屆時還望各位撥冗準時幸臨。”

他這麽一提,眾人又想起遞上請帖之日收到的禮包,裏頭不僅有這位小謝山長所說的講會安排箋,還有八珍閣裏頭售賣的一小瓶清涼玉露——以作防暑清涼之用,更重要的是三張同邀請帖如出一轍的彩箋,以供文人們抄寫講會上所做的精彩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