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書院學堂乙一班,今日正好是素來嚴格的秦夫子的課堂,平日裏愛打瞌睡說小話的學生一個個都打起精神,手中拿著書,面上一片認真向學之景,就怕被這位據說有鷹眼的夫子抓到馬腳,課後被留堂和記過。

這位秦夫子雖說教導的算術課不在科舉考試之列,但卻被列入了書院季考和歲考的考核範圍,這雖然引起了一些一心科舉的學子的不滿,但這種類型的學生在東滄書院並不成氣候。畢竟東滄書院立院之初,就明確不以四書五經為教學內容,反而是以經世之學立說,但凡於國有利之學,都會出現在書院課程中,因此才有大儒和官學抨擊東滄書院之學乃雜學。

臨近下課,一股令人口齒生津的酸鮮奇香隱隱飄來,將沉迷學習的學子們從經史子集中提溜出來,丟進了醰醰之香海中。即便是秦夫子的課堂上,學子們也隱隱躁動,蓋因今早有一則小道消息在學子中傳播,有人見到許久未見的謝廚出現在了食堂後廚!

一個月!堪稱東滄瑰寶的謝主廚整整消失了一個月。一開始,有吃有喝美滋滋的學子們還沒感覺到日子同以前有什麽不同,但是漸漸的,往日裏隔三差五便有新花樣的食堂一成不變,也再沒有幸運兒能搶到謝廚親手做的美食,學子們課後奔向食堂的腳步都悠哉了許多,而且沒有謝廚坐鎮的食堂,大廚們的手藝仿佛都下降了些許,又好似謝廚的離開也帶走了美食的魔力!

坐在上首的秦睢環顧課堂,將學生們的小動作和無心向學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用戒尺敲了敲桌案,咳了咳,對那些驚醒回神的學生道:“聽說今日謝公子回書院,想必在座諸位,此時的心都不在書本上,而是飛往食堂去了,那麽,薛笙留下,其余人今日便下課尋食去罷。”

在座的學子大概都沒想到一貫不苟言笑的秦夫子還有如此親和隨意的一面,安靜的課堂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滯,而等學子們反應過來,頓時布滿了歡聲笑語,師生間的距離都仿佛拉近了一些。學子們起身向夫子行禮,才一個個邁著歡快的步伐向食堂而去。

途中,薛跋同另一位同窗並行,這位同窗平日裏雖比不上韓寧和薛笙等人,但課業成績也在書院乙級前列,只是或許是學業上一直比不上人家薛笙,加之薛笙個性比較獨,又不比韓寧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因此同薛笙一直不對付。

此刻這位同窗便語氣輕蔑,話裏話外透露著一股陰陽怪氣,“秦夫子可真偏愛那薛笙,課後總要獨獨留下他一人來輔導。這薛笙看起來挺清高孤僻一人,沒想到私底下倒是挺會討好夫子的。可惜他再討好,秦夫子也沒法在科舉做官上給他助力咯。”

正好走在他們後面的韓寧等人,見他竟如此編排詆毀秦夫子和薛笙,正要開口呵斥,就聽薛跋忽然打斷了這位言語間肆意揣測的同窗的話,“季兄此言差矣!秦夫子不過是因著薛笙在歷算之學上有天賦,才起了惜才之心,課後留下他,大多時候也只是為了讓他協助一些課堂庶務罷了。你我皆在前座,看得一清二楚,為何還要如此詆毀夫子和同窗?”

傅囿和韓寧他們面面相覷,頗有些訝異,這位一直以來瞧著可同薛笙也不對付,沒想到竟會為他辯解說話,被反駁了的季姓學子噎了噎,也是沒料到一直認為是“同一國”的薛跋會為“勁敵”說話,一時竟無法反駁。

等了一會,季姓學子才勉強說了幾句,為自己挽回顏面:“是我武斷了,不過我對秦夫子並無不敬之意。”薛跋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給他台階下,心底卻是暗暗認為此人人品不值得為友,不過本來薛跋也同他相交,也只是為了看他的課堂筆記罷了。

薛跋:一枚沒有感情的心機鬼學霸。

等前面兩人走後,在後頭不小心圍觀了塑料友情破裂現場的韓寧四人才出聲。傅囿摸著下巴的嫩肉,嘖嘖稱奇,“倒是沒想到,薛跋這廝雖然平日裏愛學人,愛裝,但看起來人品還不錯?”

蔡驊道:“薛家的教養還是不錯的,雖為豪富之家,但薛老爺子一心想把家中唯一的嫡子培養成才子。”

韓寧突然道:“再不走快點,恐怕得排很久的隊了。”

沉迷八卦的傅囿等人才驚覺,八卦啥時候都能八,當前還是享受美食要緊!也不知道終於歸來的謝先生給他們做什麽好吃的了。

十千閣中,授業講學的先生們也紛紛入座,即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歷算書的秦睢也察覺到今日在座有些同僚,心情似乎格外舒暢,而這其中最明顯的便是邱直。

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人此刻意外地喜形於色,秦睢不愛與人打交道,因此只是將疑惑埋在心底,未曾多問,等香氣撲鼻的湯面上來,更是完全將這種異樣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