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妄九 這一看,就看了一夜。……

宴春垂頭看著尹玉宸脊背和手臂都在細細顫栗,他的汗水順著四象面具的下方,匯聚在他的脖頸,而後緩慢滑入衣領。

他半跪在地上,拿起手帕和入場玉牌,摩挲了片刻之後,再次放下,而後又拿出了新的留影玉,繼續用那種不要命的打法訓練起來。

這樣下去,他如果真的參加宗門大比,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宴春越是看著尹玉宸用這樣命門大開的方式訓練,眉頭就越皺越緊,顯而易見他這入妄境初期,是絕無可能靠命博出內門弟子名額的。

宴春沒法出口勸阻尹玉宸,因為她現在也只是神魂離體的狀態,尹玉宸甚至感知不到她。

宴春在天快亮的時候,自主又回到了滌靈池。

她醒過來,泡著滌靈池感覺非常舒服,閑著沒事,又開始猛沖自己靈府。

想著莫秋露死去活來,宴春心裏就一陣爽快。

只是……她一個人在池中,又莫名想起了山下此時正在研究著怎麽玩命的尹玉宸。

就算尹玉宸拼著不要命打一場,能僥幸不死在對站台,萬一靈府開裂……靈府開裂的痛苦宴春太了解了。

宴春幾次三番這樣在意他,當然不是不像從前一樣,喜歡多管閑事了。人各有命,她自己的命運都這副狗樣子了,她哪有閑工夫去管別人?

只是宴春需要一個絕對聽話的人,需要在她掙脫共生的時候,幫她個小忙……這個人不能是內門弟子。

因為所有內門弟子,都在荊陽羽的掌控之下。而外門弟子宴春不熟,還大多阿諛奉承,收了好處也未必辦事。

說來可悲,宴春到如今竟然是因為這些年的“瘋舉”眾叛親離,她需要一個聽她話的人,幫她辦事。

尹玉宸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好像很順著她,雖然他們萍水相逢,但宴春對他莫名有信任。

並且……那天在溪水邊,就憑他在威壓之下也不肯向荊陽羽低頭的樣子,也足以證明如果他肯作為她的幫手,至少不用擔心他畏懼高境修者。

尹玉宸想進內門,憑他自己是賭命,但是如果宴春幫他……他們說不定能友好的互相幫助一下。

他們萍水相逢,全憑說的話,宴春自認不可能在他心中有什麽分量,肯定說不動他。而且他們短時間沒法見面,宴春覺得得先給他點好處。

她索性沉入滌靈池底,喝了好幾口水,讓濃郁的靈氣在身體裏橫沖直撞,同時靈魂出竅去。

宴春才剛剛離體,便悚然感覺到滌靈池邊上來了人!她連忙沉回身體。

那人將手伸入池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以靈力探入她的內府。

宴春不睜眼便知道是大師兄荊陽羽,她回手抓住了荊陽羽,然後從池中起身,對著荊陽羽笑。

荊陽羽被她濺了一身水,面色卻很嚴肅。

他視線落在宴春越發氣色紅潤的臉上,想到另一張臉上痛不欲生的痛苦,眉心緊擰。

“你不要亂引靈氣沖刷靈府,”荊陽羽難得疾言厲色:“你明知道是她替你承受痛苦,靈府想要徹底修復,要依靠她,你這樣只會讓兩個人更加痛苦。”

宴春笑意淡了些,一臉天真懵懂地問:“大師兄你在說什麽,我沒有引靈氣……昨晚秋露很痛苦嗎?”

她眼神太純真了,連荊陽羽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故意。

宴春啊了一聲,說:“我昨晚在池中睡著了,不慎嗆了幾口滌靈池水。”

滌靈池乃是靈氣凝成,精純非常,絕不是莫秋露那種修為能承受的住的。

“大師兄,你幹嘛這麽兇啊,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跟你告狀了,說我故意害她痛苦嗎?”

宴春有些失落道,“大師兄你還不了解我嗎?”

荊陽羽愣了下,很快意識到他自己的語氣太急,連忙又說:“你才剛剛恢復,千萬注意,共生將你們相連,你要更愛惜自己,才會好得快。”

宴春笑著湊近荊陽羽,濕漉漉的頭枕上他的腿,她仰頭看著荊陽羽,像誘人墮魔的鮫人,又像個索人魂魄的水鬼。

“我知道了,大師兄你別急嘛,我都快好了,怎麽會亂來?”宴春用臉蛋蹭荊陽羽的手。

宴春心中陰鷙,卻又有些難忍的酸痛,她喜歡荊陽羽那麽久,沒法一朝一夕抽離,她怨他至深,卻知道他是真的為自己好,像她父母一樣。

那樣霽月風光眼中不肯容半點汙濁之人,為了她活著動用這種違逆天道的方法,宴春終究無法恨他。

哪怕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如何為另一個女人動搖。

荊陽羽攥了下手指,擡起手別過宴春臉邊濕貼的發。

“水雲,”他輕聲喚宴春的字,手指點了點她鼻尖小痣,說:“你乖乖的,很快就會好起來,剩下的一切,都交給師兄。”

有違天道也好,不能為人知也罷,他不想讓宴春染指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