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豬油仔馬新貴(第2/2頁)

破冰也是個力氣話,一棍子直接敲碎的話還好些,敲不碎,那反彈的勁震得手腕虎口都疼。

廣遠和陸四在一條船上,這孩子以為破冰簡單,一上船就搶了一根棍子當先開砸,勁還用得很大。結果幾十下後,廣遠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了,放下棍子開始揉自已的手腕。

陸四見狀趕緊從侄子手中搶過棍子,然後讓他到後面呆著,爾後跟同船的周旺等人一同敲起冰來。

雖然陸四手腕同樣也疼,廣遠在後面叫了幾次換他,但陸四都沒再讓侄子到前面破冰。

這大概是做長輩的本能吧。

幾裏地的距離,愣是足足劃了近兩個時辰。

船到王家社渡口時,三條船上的人都是累的虛脫,天寒地凍的一個個竟是渾身冒汗。

所有人就老馬很是輕松,當裏長的他肯定不必動手,時不時的喊幾聲給大家夥鼓個勁才是他這裏長應該做的。

陸四他們去宋家渡的時候,錢先生和趙書辦就開始組織河工渡河了,其它地方調來的幾條船也從南邊趕了過來。

渡口那裏滿是等著過河的河工,可能是都急著過河,秩序有點亂。縣衙過來的差役以及各片區的鄉兵吼的嗓子都啞了。

把船交給縣衙的人後,老馬讓宋五把人帶回去。砸了半天冰,大家夥是又餓又累,但沒條件埋鍋灶飯,各人就吃自家帶來的幹糧。

面餅幹子就鹹菜,味道陸四沒嘗出來,反正腮幫子挺酸痛的,因為天冷的緣故面餅幹子凍得很結實。

正吃著呢,邊上卻傳來一股香味——葷油的味道。

香,非常香,香到陸四本能的扭頭朝香味傳來的方向看去。然後他便看到一個個頭沒他高,但比他胖了不少,頭上戴著個類似瓜皮的帽子,身上穿了件黑色布質長棉襖,下面穿一條藍褲子的年輕人。

穿搭真的很特別,淮揚這片農村流行的黑白灰三種顏色,無論是上衣還是褲子基本都是這三種色,很少有人穿其它顏色的。

因此陡不丁冒出來個穿藍褲子的,就讓人特別的稀奇,進而卻是覺得不倫不類。

藍褲子此時手裏拿著個紙袋,袋子裏是還熱乎著的油渣子。

“油渣子”是淮揚人對熬過油後的豬板油說法,外地也有叫油梭子、油滋啦的。

這東西吃起來很香,並且特別的下飯。要是跟豆腐紅燒,或用青菜炒的話,那更是香的讓人能連吃三碗飯。

“我說新貴啊,你不在家呆著跟著我們湊什麽熱鬧?”宋五顯然認得這個藍褲子。

“人統統外去了,王四他們也來了,我一個人呆家裏沒意思,正好也去淮安玩玩……吃撒,籽油渣子是我從大爺那邊偷過來的,反正縣裏人也不曉得……”

藍褲子從紙袋裏抓了一把油渣塞在宋五手裏,宋五也不客氣拿了一顆往嘴裏一塞就嚼了起來。

脆噴噴的聲音聽得陸四一陣嘴饞,哪怕昨天剛剛禍禍了大哥家的一只母雞。

“王四他們那幫人也過來了啊?”

“嗯哪,說他們到工地上開棚子的。”

“辣你媽媽的,這幫啃腦骨子的東西,真是哪塊也不放過啊。”

“馬過年了,他們這個時候不弄錢到哪裏弄啊?”

“你啊少跟這幫人玩,他們有鬼呢。”

“曉得呢,這幫活鬼想弄我錢也難呢,再說他們也不敢……”

“……”

宋五跟那藍褲子聊得歡,這邊陸四多少聽明白了點,這個叫新貴的家夥是老馬的侄子,平時可能不太學好喜歡跟鎮上開賭局的王四他們玩。

這一次因為官府征勞力的事,平日裏王四他們喜歡坑的鄉民大多出了河工,所以王四他們的棚(賭局)沒法經營下去,索性一幫人也扯了包袱跟著去淮安府,到時候就在工地上開棚設局。

馬新貴這小子閑在家裏沒事便也跟著過來了,從他不在乎的語氣來看,王四的勾當裏說不定就有他一份。畢竟,想在工地上開局,沒公家人挺著誰能幹?

老馬這個今年管裏事的裏長別看連個吏都不是,但鎮上這一片除了糧長外,他說話還是挺有份量的。

弄不好,王四他們的勾當上面的糧長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