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白日余熱(第2/2頁)

似是沒想到會聽到熟悉的字眼,陳譴睫毛輕擡,指甲摳破了瓶子上的酒標。

時候差不多了,他眼尾瞥向包間門,琢磨著那服務生來送酒,他就能伺機而逃。

不知等了多久,門終於開了,徐訣從晃動的樹影下擡頭,看見走出來的服務生又泄了口氣。

說好半小時,他沒等到辭職後奔下台階跑向他的陳譴,只等來了濃雲夜色,拂在手臂的晚風猶帶白日余熱。

這絲風非但沒讓徐訣冷靜,反而擊起他心頭千層熱浪,車把被他攥出指痕,他扔下車奔上台階,往那服務生身前擡手一攔:“你認不認識陳譴?”

服務生還等著到倉庫拿酒呢:“你找他啊?他現在沒空。”

徐訣急了,辭個職的事兒,怎麽還沒空上了:“麻煩你,幫我去看看他還要多久。”

服務生被扯著胳膊,也急:“什麽還要多久,他陪大老板呢,一包間六個大老板,今晚鐵定出不來了。”

如同一記耳光狠狠扇到臉上,徐訣整個人僵怔住,耳鼓膜也嗡鳴作響,撕扯得每一根腦神經都疼。

怎麽可能,陳譴說過去辭職的,怎麽可能會中途跑去陪客。

六個大老板,六個,包間……

徐訣胸腔一窒,松開人急急邁步跑向門邊,剛要掀開門,他倏地頓住,抓在門板上的手因用力而幾乎要摳下一層漆皮。

他戚然回頭,聲音有點沙啞:“房號多少。”

話剛出口就被附近的汽車引擎聲給蓋住了,服務生沒聽清:“什麽?”

徐訣猛一踹門板,踢得門在風中吱呀:“我問你房號多少?!”

六樓長廊的地毯仿佛是沒有盡頭的。

那些人談完公事了,陳譴等不及服務生回來,掙開孟總勾在他腰上的手臂逃竄出包間,剛踩上走廊,就被人絆住腳摔倒在地。

他不覺膝頭疼痛,只是擡眼望著走廊盡頭,怎麽能這樣遠。

就像從前剛來麋鹿,他就日日夜夜在想,什麽時候才能走。

“我剛剛就知道你小子想逃!”孟總一腳掌踹上他屁股,“怕事兒就他媽別跟上來,裝破樣兒給誰看你!”

陳譴揮著酒瓶翻過身,趁孟總踩空,他爬起來又要跑,剛走兩步又再度被另外幾個鉗住胳膊擰回門裏,滿屋子燈光晃得他頭腦白茫茫。

唯一記住的點,是包間裏沒安攝像頭,這是會所對貴賓最基本的尊重。

沒攝像頭,什麽都好辦。

陳譴腳步釀蹌,像個囚犯被押著帶進屋裏,所有人都罵著、搡著,只有彭閎一言不發坐在床畔,陰鷙著一雙惡狼似的眼睛盯緊他,指間把玩著一枚金屬擴張器。

陳譴粗喘著氣,上來這趟他就設想了所有結果,逃不了,那就硬碰硬,碰不了六個,那就碰最恨的那一個。

“真以為我不碰男的就治不了你?”彭閎問。

陳譴忘記怎麽笑了,不知道現在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和彭閎特別像。

流著相同的血液,總不能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吧。

沒留意是誰往他膝彎踢了一腳狠的,陳譴吃痛,腿微屈又站直,愣是沒跪下去。

他猛然撲上去,在對方怔忪的毫秒間掐緊彭閎的脖頸,即將被掀下去時用勁收緊指間的力度。

自陳青蓉入獄的那天起,他研究了幾十上百種殺人的方法,可惜他太弱了,他什麽都沒有,哪怕心裏再恨,也只能收起殺心,守株待兔般蟄伏在麋鹿等彭閎找上門來。

後背不知挨了多少拳打腳踢,他不管不顧,伏在彭閎身上看著這人漸漸變得青紫的臉色,眼紅得快滴出血。

有滾燙的液體從他眼眶砸落,陳譴渾然不覺,只見得彭閎腦門兒濕了,臉龐也濕了,可這人心神兇狠,怎麽可能知道悲傷二字怎麽寫。

“陳譴、陳譴——”

大概是狂怒淹沒神志出現的幻覺,陳譴重重喘息著,逼視著張嘴吸氣的男人問:“你覺得你敢上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陳譴——陳譴!!”

聲聲敲門砸在耳膜,陳譴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身後什麽動靜都闖不進他的耳朵。

他摁著彭閎的喉結,心底的咆哮說出口卻成了輕飄飄的氣音:“你他媽敢上自己的兒子?”

彭閎陡地瞪大雙眼。

門板被重重掀到墻上,徐訣撿起腳邊的酒瓶,壓著股殘暴勁兒大步逼上前。

他想他還是學不會做一個文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