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多久都等

六巷口鋪了道斜長霞光,晚六點半,徐訣騎車闖進將光塊切碎,刹停在道邊掏手機打電話:“好了嗎?我到樓下了。”

地面敞著個垃圾袋,陳譴抓起一大把名片扔進去:“快好了,你等等。”

掛線前,電話那端傳來拉卷簾門的聲響,應該是餅家打烊了。徐訣的嗓音拔高了,不讓雜音蓋過自己的聲音:“多久都等!”

陳譴握著手機愣了愣,想起徐訣以前也一字不差說過這句話,那時徐訣醉醺醺地抱他,怨他什麽都不願說,明明有質問的機會,卻寧肯難受著再等一等他。

抽屜被清空了,最後一包葡萄爆還剩一根,陳譴抽出來叼嘴裏,捏癟煙盒扔進垃圾袋。

紮緊袋口,陳譴起身出門,將手中沉甸甸的一袋往樓下垃圾車裏一甩,跑到徐訣跟前刹住,搭住車頭什麽都沒說,就沖對方仰起臉。

徐訣了解得很,他摸陳譴屁股,探手從屁股兜裏掏出個打火機,低頭幫對方點上煙:“辭工後戒不戒煙?”

“最後一根了。”陳譴偏頭呼出口煙霧,繞到後座占上,伸臂環住徐訣身子,“走吧。”

車輪子滾動,徐訣掌著車把滑進晚高峰的車流中:“待會上哪吃?”

“想嘗嘗億安廣場二樓的烤蛙,”陳譴夾著煙道,“北區那邊的椰子雞也行。”

“都挺遠,晚了占不上座,”徐訣托出最終目的,“如果七點半之前能過去……”

“我不會在麋鹿待太久,”陳譴摟在徐訣腹前的手收緊,“你在門外等我,半小時沒見人你給我發消息。”

得到保證,徐訣心窩子暢快,他捏了把鈴鐺避讓過前路擁堵,問:“那些衣服以後是不是不穿了?”

陳譴問:“哪些衣服?”

徐訣不吭聲了,真要他一一列舉得講到猴年馬月,何況大家都心照不宣,陳譴就是在逗他,非要看他耳尖兒紅了才作數。

陳譴笑了起來,煙頭橘紅明滅,抖了一地的煙灰:“穿啊,怎麽不穿,我還等著急紅眼的小狗把我綁帶給扯碎了,將透薄的襯衫給舔濕了,哪件瞧不上眼就壓著我撕破哪件,得看看醋勁兒要濃到什麽地步。”

徐訣險些歪了車身:“你怎麽凈愛在大街上說這種話?”

陳譴沒羞沒臊:“你不是愛聽麽。”

葡萄味兒淡了,經過路邊的垃圾箱,陳譴將煙屁股彈進去。

徐訣的後背染了一片融化的夕陽,橙紅淡紫溫暖也溫柔,陳譴把臉貼上去,隔著皮層和骨骼,能聽見徐訣穩重的心跳。

他的孩子氣似乎來得比所有人都晚,可是沒辦法,他在應該沉穩的年齡,才遇到了能接納它的人。

七八月份是夜場的旺季,會所正門車來車往,徐訣把車溜到稍清凈的側門去,陳譴跳下車:“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徐訣多少次守在正門台階下等陳譴下班,月兒看他背詞,細雪聽他輕嘆,路面夾縫裏的小石叫他給碾碎,大門的石獅也幾乎要跟他對視出感情,今天還是頭一遭來送陳譴上班。

他目送陳譴走上側門台階,等對方摸上門環,他在後面喊:“陳譴。”

陳譴回頭看他:“怎麽了?”

跟昨天一樣,陳譴還是穿的T恤仔褲,褲腳下露出的那兩截腳腕是全身最惹眼的地方,已經比平日安全許多。

徐訣攥緊車把,想到過去的那一個個夜晚,陳譴是如何醉眼朦朧地朝他栽過來,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日子了。

緊攥的雙手陡然一松,徐訣張開手臂,估計自己小時候學步都沒這般殷切:“想要個抱。”

陳譴哪能想到徐訣表白完第一天就能來這股勁兒,他回過身,跑下台階撞進對方懷抱,擡手揉這人後頸:“只要抱就夠了嗎?”

“嗯。”徐訣松開他,“別進去太久。”

夜場才剛開始,陳譴先去了趟衛生間,沒放水,就洗個手,順便聽聽隔間動靜,以免到主管辦公室又吃上閉門羹。

水流澆在手背,陳譴搓著指縫兒等候,從鏡中瞥見最裏邊的隔間門開了,走出來個關系還行的同事。

他松口氣,關了水扯兩張擦手紙,那同事挺驚訝:“今天就穿這麽保守啦?”

陳譴笑道:“待會就走了,今兒不上班。”

等走出衛生間,笑意就斂起來了,他才發覺在麋鹿逢人便笑已成習慣,討好的、譏諷的、風騷的、故作親昵的,哪種場合勾什麽弧度他都熟悉,但以後用不著了。

主管辦公室在走廊岔口另一端,陳譴見門敞了條縫,沒多大耐心地敲了敲,直接推了門進去。

辦公桌後閃過一抹肉色,有人光著屁股匆忙爬進桌底,趙川急急系上皮帶,怒聲斥責道:“進來不敲門,會所規矩白教你了?”

陳譴面無懼色:“敲是敲了,可能你情兒給您舔忘情了,沒聽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