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人的眼睛同阿元太像了!

沈長思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只覺神清氣爽。

沈長思已經許久都未曾睡得這般香甜過。

他幼時膽子只有龍眼那般大,在寢宮殿內瞧見窗外的樹影晃動,都能當成是鬼手,又因為身為太子,輕易不能叫人知曉他的害怕,會遭致恥笑。

阿元便會到殿內陪他,守在他殿門外,一守便是以宿,那一夜,他便會睡得極為安穩。

沈長思唇角噙著一絲笑意醒來,瞧見一室的素白,唇邊的笑意便即時吝嗇地給收了起來。

他怎的還在這位沈公子的身體內?莫不是他當真要在這異世待上一輩子不成?

沈長思有些煩躁,就在此時,沈長思敏銳地察覺,房內的內飾變了,不再是滿眼的素白,無論是遮簾,還是入眼的墻紙,皆成了類似鵝黃,較之鵝黃要稍稍更為素淡一些 ,這個朝代的人稱之為暖黃色。

不再是滿目的素白,這令沈長思的心情稍稍舒緩了一些,也讓沈長思終於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房裏此刻止他一個,再無旁人在。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可趁此時四下無人,親自下塌四處看看。

沈長思從原先那位沈公子的記憶裏知曉,沈公子這病生得十分古怪,總是會無故陷入昏睡,兇險時,便會像此次這般危及性命。可若是一旦脫離兇險,身子便會慢慢自自行恢復。除非下次又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否則,平時於常人無異,於生活上亦無其他太多不便之處。

沈長思試著坐起身,發覺這位沈公子的身子虛弱得厲害,竟比先是被俘至金涼,後又在“養怡殿”幽禁了十年的他還要更弱一些。沈長思好生失望,滿以為既是換具軀殼,好歹比他原先的那具殼子頂用一些,誰知竟還要更不頂用!

沈長思疑心,賊老天是不是存心要同他過不去。歷來帝王登基,四方來賀、歌舞升平,到了他,匆匆被推上帝位,緊接著都城寧安陷落,身為九五至尊的他為金涼王所俘,淪為他族階下囚。歷經千辛萬苦,終回故土。

他的皇位,他的寢宮,都再回不去。他被沈長儉幽禁了起來,成了大恒朝的吉祥物。一個逢年過節人人都對他參拜,唯獨除了阿元跟太傅,以及擁護他的一些老臣,便誰也不會將他放在眼裏,他成了諷刺至極的“太上皇”。

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地來了這異世。這可惡的賊老天,竟是給他換一具強勁的體魄都吝嗇。

這些年,沈長思的脾氣都被磨出來了。從前還是太子時,稍有不順遂,他便會拿陳公公,拿阿元撒氣,在歷經眾多變故之後,他已經不會再因為這點破事就費心力置氣了。

沈長思很是費了點力氣,這才勉強使得纖瘦的手臂撐起他這具病體。

沈長思對這具病體很是嫌棄,也不知是因為這病懨懨的身子使他想起總是藥不離身的自己,還是純粹因為這身子太沒力氣,行動起來太過不便。

沈長思緩緩下了榻。

萬幸,能走。

這是浮現沈長思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須臾,沈長思唇邊便懶懶地勾起一抹笑。這位沈公子只是病了,既不是廢了,也沒有殘,自是能走的。這是一具健全的身子。

帝王心,海底針。不過短短幾個瞬息,沈長思便已從嫌棄這具身子的虛弱,慶幸這賊老天好歹沒太缺德,沒給他一具殘破的身子。

沈長思挪著虛弱的步子,在房裏四處晃了晃。別的暫且勿論,這後世的醫館條件真心不錯,不過是一家民間醫館,房間竟比太醫院的房間還要大。

沈長思走幾步,身子便有些累。沈長思被嬌氣的破身子給驚到了,怎能比他的那具身子還要不經走?好歹他一個人上了阿元的陵園,半步都未曾叫小福子攙扶過。

沈長思走至明亮的窗邊,他站在窗邊,打量著眼前這一扇透明的窗戶。他從記憶當中知曉,此物乃是玻璃,這窗乃是玻璃窗,是這個朝代極為常見之物。可擋風,且采光極佳。

沈長思將手緩緩地貼在玻璃上,涼且硬。不若宮中窗紙,若是風大雨大,還需臨時命人緊急修換。日常亦需要定定時定期地檢查,及時更換。

余光瞥見杏黃色窗簾,沈長思輕輕扯動,他不過輕輕一拉,這簾子便自行滑動,屋內大半光線被遮住,擋關效果較之窗紙不知好上凡幾。

不過數百年,這世間,何止是滄海成了桑田,簡直像是一腳踏進一個比任何傳奇志怪都還要光怪陸離的世界。

沈長思復又把窗簾拉開,他厭惡昏暗。

他喜歡通透明亮,越通透明亮,他越是喜歡。

沈長思離開窗邊,他被房間裏那一組杏黃色的什物給吸引住。

他知曉這物件乃是沙發,瞧著比宮中的軟墊還要柔軟上幾分。沈長思慢慢地走過去,他在沙發上坐了下去,他的身子當即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