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流玉(第2/2頁)

不過也不要緊。

謝長明半垂著眼,看不出什麽失落的神色。來這裏之前,他不知道如何測試,現在知道是用示妄鏡,可以想想作弊的法子,待明日換個身份再來。就是麻煩了些,畢竟還要在麓林書院待上一段時間。

陷入僵局時,那位坐在後頭,病怏怏的道士忽然擡頭問:“你來麓林書院想做什麽?”

紅衣學官吃了一驚:“許先生!”

那位許先生站起身,重復了一遍問題,又添了一句:“你要叩本心而答。”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若振聾發聵,驚得人心神發顫,不敢說謊,也不能說謊。

兩位學官不敢再言。

但這驚不到謝長明。他大約能猜到這位許先生是洞虛期圓滿的修為,若是大乘期圓滿的修為,大約能叩問出謝長明半句真心話。

謝長明也站起身,手腕上戴著的木珠串在方桌上磕了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擡頭朝許先生望去:“問天道。”

他來此是為了找鳥,但這話也不能算是假的,天道是順便一探的。除了長明鳥,麓林書院應當是離天道最近的地方。

許先生深深地看了謝長明一眼,似乎想要探究什麽,忽然卸了力道,又恢復成原來病怏怏的模樣,對紅衣學官道:“把他記到我的名下吧。”

紅衣學官不敢不從,將謝長明的名字寫在了名簿上。

許先生朝方桌上扔了張玉牌,上面寫了個“許”字。

於是,謝長明不用繼續考試,當即被麓林書院提前錄取。

三天後,麓林書院山門大開,迎接此屆通過考試的學生。

麓林書院綿延上千裏,幾乎占了少海城一半的地方,四周環山,山霧彌漫,上山路途崎嶇。

大約到了中午,一眾新生終於到了主峰,有學官在山頂等著,學生出示玉牌,便可借由傳送陣,去往各自老師所在的山峰。

謝長明記在那位許先生的名下,便去了西南方向的碧秀峰。

一位小道士在傳送陣那裏等著,見有人出來,便笑著道:“請隨我來。”

謝長明跟著那小道士,穿過竹林,走到一片開闊的空地,學生們連張椅子都沒有,那位許先生名下的學生全都席地而坐。

謝長明入鄉隨俗,也撿了個地方,坐在靠後的位置。

而那位許先生則眯著眼坐在前頭的靠椅上,旁邊還有一張椅子,也不知是為誰準備的。

新生們躊躇了片刻,見許先生沒有要管束他們的意思,終於克制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到了時辰,許先生聽著鐘聲長鳴,睜開了眼。

興許是忙了幾日考試,又忙著新生入學,那位許先生比前幾日還沒精神,眼皮耷拉著,聲氣不足地說了一番恭喜入學的場面話。

接下來,他又慢條斯理道:“還有一位同學,要介紹給你們認識。”

謝長明對這些本沒什麽興趣,正在後面無聊地剝松子。

這是他從前的習慣了。謝小七喜歡吃這些,但一張鈍喙,兩只笨爪子剝不動,只能求著謝長明。但它雖不會剝,吃得倒快,嘴還饞。謝長明手上有空閑的時候便要剝一剝,即使現在小禿毛還不知道在哪兒,影子都沒有,他也習慣成自然了。

只是隨著那位同學的出現,周圍哄鬧得太厲害,謝長明擡起頭,看到椅子前站了個人,赫然是昨日遠遠見到的長明鳥。

今日離得近了,謝長明才看清他的臉,不過也只是半張,眉眼都被遮住了,只露出個尖尖的下巴。

長明鳥單站在那,不言不語。

許先生介紹他的名字叫盛流玉,又說他從小修行閉口禪,不輕易說話,讓同學不要打擾他修行。

大家贊嘆:“沒料到神鳥小小年紀,已經開始苦修老和尚才能修下來的閉口禪了。”

這裏的學生大多十五六歲,是比麻雀還吵鬧的年紀,不能說話對他們而言是比割肉還要可怖的酷刑,所以此時對盛流玉是真正的佩服。

謝長明覺得有些奇怪。

不說話尚且可以說是因為要免遭口業,修閉口禪。但沒見誰修什麽禪,把眼睛也蒙住的。

他又看向了盛流玉。

謝長明與一般人不同,修過魔,修為又高,幾眼便看出來,這小長明鳥哪是在修閉口禪,而是魔氣纏身,七竅被堵了四竅,眼不能視物,耳不能聽言。

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小聾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