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雨聲滴答(第2/3頁)

也是這樣的雨天。

漆黑的瞳仁兒像凝結成塊的墨,雨水沾染,都好似有墨汁會從中蜿蜒而下。

但不同的是,少年如今好端端的坐在馬車裏,不似當年,全身沾滿了雨。

“我要殺了你。”

少年嘴唇張開又合上。

蘇廣年瞪大眼,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看到一抹極冷的白伸出來,沾滿了雨的手抓住了他的後頸,一切發生的那麽快,蘇廣年手都沒來得及伸過去阻撓,便覺一陣無法阻攔的力道緊緊掐住了他的後頸,接著視線天旋地轉,他眼睛瞅著青石地,直接摔了下來!

“啊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車軲轆壓著他極快而過,一切發生的太快,趕車的車夫都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對面馬車裏那位清瘦公子揚聲喊,“你們怎的要開這樣快!人都掉下馬車了!還不快下去救你們家大公子!”大家這才極為慌亂的停下了馬車。

“怎......怎麽回事?”夏蒹捏著鬥笠,雨下的太大,自裴觀燭探出身後,她便再沒聽到裴觀燭的聲音,只聽到蘇廣年和他方才發出來的不似人會發出的尖叫聲。

“唔......”少年身子探回車裏,視線還沒收回來,他垂著頭,夏蒹盯著他的側臉,總覺得他的神情像是有一瞬的失望,還沒來得及去拉他的手,便聽少年拍了拍馬車壁,聲音哪怕放大了也顯得格外溫潤,“與咱們無關,不要停,繼續開啊。”

“到底怎麽回事?”

“人沒死成,”裴觀燭轉過頭,面上笑容溫和,“他自己掉下去了,人沒死。”

“哈?”夏蒹腦袋嗡的一下,聽著他的話怎麽聽怎麽怪,偏偏事發忽然,她大腦都斷了線,“他、他怎麽掉下去的?”

“不知呢,”裴觀燭拂過帕子,一點一點細致擦過右手上濺滿的雨滴,“他貌似想要聽我說話,身子一直往外探,我還想扶他,誰知道他偏偏自己掉下去了,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真是恐怖,”

“可能他是知道方才說的話惹我不快了,”裴觀燭收起帕子,微微皺起眉心,“想要看清楚我不悅的樣子吧,真是人心險惡,總是說這樣的挑釁的話,罷了,大抵是老天看不下去,想讓他吃些苦頭。”

少年話語輕慢,語速一如既往,行為舉止極為自然。

但偏偏就是這詭異的自然與合理,讓夏蒹有些難回神。

“夏蒹,”檀香味混著雨水氣,少年的冰涼的手貼到她面頰,夏蒹身子一抖,擡眼看過去。

裴觀燭不知何時離她極近。

“你怎麽了?”他微微蹙起眉,“臉色都不好看了,可真是令我憂心,夏蒹不必害怕哦,”冰涼指尖捋著夏蒹零散的發絲至耳後,裴觀燭嘆了口氣,傾過身將她攏進自己懷裏,一下一下,像是安撫著孩童一般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不怕,不怕,夏蒹,有我在呢。”

“嗯......”夏蒹勉強松下心,但接下來的一路,心底依舊壓著莫名的淺慮。

裴觀燭給她的話極為合理。

蘇廣年罪有應得,他從馬車裏摔下去,裴觀燭說也是因為蘇廣年想要看他的笑話,他在欺負裴觀燭,並且大抵是想要在自己弟弟面前樹立威信,他一直都表現得極為看不起裴觀燭的樣子,會這樣摔下去,這是十分合理,且罪有應得的事。

但偏偏就是這合理,讓她感覺憂慮又奇怪,偏偏她又說不清道不明,最後,只能匆忙歸結於那沒什麽用的第六感。

至於為何說是“匆忙”。

夏蒹搴開車簾,看著馬車駛入那熟悉的無名森林,本就是雨天,路段又極為偏僻,一路上別說是車馬行人,就是一只貓狗都不見,夏蒹呼出口氣,視線往外,心無旁騖觀察著森林中的一切。

絲毫沒注意到少年視線自簡策上擡起。

他坐在一片昏暗裏,隔著車簾,緊緊盯著自單薄車簾透出來的,屬於少女側臉的輪廓,垂下頭不自覺將指尖咬進嘴裏,一點一點用牙齒啃著指甲。

啃指甲的細微聲響融進雨裏,裴觀燭眼睛睜的很大,瞳仁兒一片濃黑。

發現了。

懷疑了。

又懷疑了。

怎麽懷疑的?

怎麽懷疑的?

怎麽懷疑的?

明明他表現得這樣好。

為何又要懷疑他?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一樣。

“夏蒹。”

夏蒹眼睛一定,馬車途經小路,她看到了路邊的石刻像,耳邊聽見裴觀燭喊她,睜圓眼睛回過頭,“嗯?怎麽啦?”

裴觀燭牙齒輕磕,與少女莫名十分有神采的目光對上視線,好半晌,才牽扯著皮膚彎起了眼睛。

“無事,夏蒹是發現了什麽嗎?”

“嗯!”夏蒹點了下頭,“你又知道了,快過來過來,”夏蒹傾過身拉起裴觀燭的胳膊,“你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