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莫驚春的嘴唇囁嚅了幾下, 藏在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

挺直的腰板上不知聚焦了幾多人的眼神,或是詫異,或是暴怒, 或是不滿, 或是厭惡的視線來而又去, 透著一種荒謬可笑的試探。

篤!

正始帝不耐煩地用一物敲擊龍椅扶手,將那些四散的目光重新吸回來,結果待朝臣們細看,陛下手裏拿著在敲的東西卻是傳國玉璽!

薛成捂著心口,幾乎氣得要厥過去,他顫抖著手指說道, “陛下, 那可是傳國玉璽, 是太祖傳下來的寶物, 您怎麽能將那東西拿來取樂?”

傳國玉璽再是珍貴,那也是脆弱之物鑄就, 若是真這麽敲碎了,那可怎生是好?!

正始帝將傳國玉璽拋到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觸碰聲。

即便是許伯衡,也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

傳國玉璽的貴重不在於它的材質和做工,而在於其代表的意義。從太祖至今,這傳國玉璽已經流傳了幾百年,它其上蘊含著公冶皇室這麽多年的歷史。

當朝太祖在覆滅了前朝後,並沒有選擇用前朝傳下來的玉璽,即便那個玉璽已經流傳了三代, 看起來意義非凡。可是太祖曾說過, 既然是新開創的皇朝, 是他打下來的新天下,那他所要擁有的,自然要擁有新的傳國玉璽。

而至於前朝,已然失敗的王朝,其流傳的玉璽,又有何用?

正始帝屈指,敲擊著這枚傳國玉璽,笑吟吟地說道:“不過是個死物,碎了就碎了,爾等何必如此記掛?”他另一只手托著下顎,倨傲矜持的模樣高高在上,混不在意底下人的反應,“若是碎了,那便換新的。”

如果一開始薛成捂著心口的動作多少有些刻意,但眼下他著實要暈過去了。

許伯衡起身,欠身說道:“陛下,皇後之位,若是陛下不願,那自然可以擱置不提。可如今陛下膝下只得大皇子一個,是不是不太妥當?”

他說得極其委婉,也順帶將話題給扯了回來。

許伯衡是知道陛下的。

如果朝臣越是要在一件事上糾結,那陛下還真的有可能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許首輔此話,登時引來了其他人的附和。

禮部尚書欠身說道:“陛下,您若是喜歡男子……”他的神色有些扭曲,看起來像是有些崩潰。

這位尚書是在年初新上任的,黃正合已經退了。

這老小子正如同當初先帝所說的那樣,要是能力也是有些,就是忒是滑頭,能夠平安告老歸去,已經比預想的結局要好上不少。

只是原來的禮部尚書走了,眼下這位新的,年輕的禮部尚書,臉色也不多好看。正始帝說的此事,於情於理,怎麽都能和禮部扯上關系,他就算想躲在一旁,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出來說話。

“……陛下,此舉於禮不合,更是違背了祖宗家法……”

“慢著。”正始帝打斷了他的話,黑沉的眼底透著玩味,“寡人怎麽不知道,這祖宗家法裏,還寫著寡人不能喜歡男子,不能與男子在一起?”

吏部尚書:“……”那祖宗家法也沒想到您居然會另辟蹊徑啊!

誰能想到這陰陽結合,天地媒妁的事情,居然會變成這般!!

許冠明忍不住出列,搖著頭說道:“陛下,您若是喜歡男子,那也不過是個樂趣玩意,難登大雅之堂。您在私下如何玩樂,只要沒放在明面上,臣等也無能管顧。可是您怎能為了區區一人,便……”

哐當——

如果不是許冠明避得及,這硯台就砸在他身上了。

那黑沉的物什飛過殿宇,狠狠地貫在殿門上,發出一聲異常沉悶的聲響。許冠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覺腦袋差點就沒了。

正始帝陰惻惻地說道,“一個個都只會拿祖宗家法來壓寡人,既然如此,年初的大典上,列祖列宗怎麽不降下天雷將寡人活活劈死呢?

“既然列祖列宗都沒有這反應,不便是說明他們也答應了?”

文武百官:“……”

這不是瞎狡辯嗎?!

許冠明被剛才陛下的陣仗嚇到,可他心中赫然有個人選,且與他有仇多日,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所說的話,也不過是為了陛下分憂,何錯之有?!

他心中不是不怕,只是一股怨氣撐著他,讓他接近瘋魔,“陛下,既然您已經為了此人做出這等犧牲,那此人究竟是誰?即便他是男兒身,可要與陛下匹配得上,那至少得有其出眾的才華,和令人折服的手腕。總不該是某些只靠著面相和家世一路爬上去的諂媚幸臣,那才是朝廷,是天下之悲!”

許冠明說得那叫一個殷殷切切,甚至跪倒在地,聲音愴然。

有些朝臣聽得不住點頭,倒也覺得許冠明說得不錯。

正始帝在此時此刻說出來,赫然不是為了與他們商量,而是一個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