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第4/6頁)

“好吧。”

莫驚春這麽小聲嘀咕著,柔軟的,放棄般嘆了口氣。

正始帝忽而意識到,莫驚春和他的相處是那麽自然,尤其是在他踏入長樂宮內,已然看到了宮內那徹底宣泄、暴露出來的狠厲暴躁,可是莫驚春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

沒有畏懼,沒有後怕,甚至也不再和以前那樣……那種雖然互相喜愛、卻仍然保持著彼此距離的守禮克制。

莫驚春接納了他。

不管是多麽兇殘發狂的一面。

那日夜不停地喋喋不休好像在這一瞬間停下所有的宣泄,血淋淋的恐怖與屍山血海的畫面猛地從正始帝的眼前被擠開,取而代之的是莫驚春從屏風後走來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碎開在地上的碎片,然後抱怨地走向正始帝,“陛下,待會還是得讓人來清掃一下。”莫驚春自然地說道。

一邊走,還一邊在卷著那有些惱人的寬大袖口,因著正始帝比莫驚春要高大些,所以陛下的衣裳整體也比莫驚春要大上一圈,這讓莫驚春穿起陛下的衣裳後,莫名有種稚嫩了幾歲的模樣。

歲月在莫驚春的身上並沒有殘留多少印記,即便他曾受盡了苦難,可是莫驚春卻仍然像是當年正始帝開始注意到他的時候那樣純粹漂亮。

或許在旁人的眼中,莫驚春算不上多麽亮眼。

可是在正始帝的眼裏,他總是那般獨一無二。

莫驚春走到正始帝的跟前,對這已經垂落下去的袖袍實在是沒轍,就任由著它滑落下去,然後試探著扶住陛下的側臉,輕聲說道,“陛下,您在想些什麽?您怎麽屏住呼吸了?”直到這麽近的距離,莫驚春才驚恐地發現正始帝的氣息一直都是停住的。

從陛下意識到莫驚春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停住了呼吸。

“寡人……我只是,”正始帝沉默了一瞬,詞措有些慌亂,“我想我很愛你。”

莫驚春愣在當場。

世人不擅長用赤裸的愛意來描述情感。

他們總傾向於用詩情畫意,用場景比喻,用盡一切委婉的詞措,來不說愛。

恥於將濃烈的情感訴諸於口。

可是捂住嘴巴,藏住話語,那濃烈到幾乎有些殘暴的情緒還是會從眼底傾瀉而出,也不自覺地從正始帝的嘴巴裏偷溜了出來。

正始帝似乎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

他並非第一次對莫驚春傾訴愛意。

在莫驚春拒絕他的每一次之前,正始帝不知用過多少手段,可是他似乎沒有這麽純粹,直白,用這般樸素的話語表達自己的情緒。

莫驚春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心裏原本要勸說陛下的話早就飛了大半,還殘留下來的小部分理智還在勸說著他要讓正始帝去換衣裳,然後——

正始帝結結巴巴地說道,“夫子,莫驚春,子卿,我愛你。”他像是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結巴過,那根靈巧的舌頭就好像打結了,牙齒在說話的時候磕到了舌頭,血腥味充斥著他的口腔,正如同他和莫驚春的關系。

是彌漫著血色與溫柔的兇殘糾纏。

莫驚春像是一只被驚嚇到了的兔子,在正始帝重復第二遍的時候,猛地跳了起來,然後移開了眼神,“我知,知道了。”

他也結巴。

兩個已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世事的男人,此時此刻,就好像剛跌入蜜罐裏,滑不溜秋地,四面使勁,卻不知從何下手,朝著哪一面撞都是甜滋滋,又不知道要怎麽將掉進蜜罐的心給撈出來。

正始帝是親眼看著莫驚春的臉上飛起紅霞。

他暈乎乎地想到。

莫驚春真好看。

正始帝走了過去,濕冷的手強硬地抓住莫驚春的手指,“夫子,我好愛你。”他鍥而不舍,充滿著壞心眼地繼續說著。

他的惡意和偏執又回來了。

他看著莫驚春的臉色越來越紅,然後忍不住伸手擋住自己的臉,羞恥地說道,“陛下,您莫要再說了。”他的聲音有些破碎,像是有些掩飾不了自己的情緒。

正始帝執意扣住莫驚春的手指,笑嘻嘻地說道:“為何不能說?夫子,夫子,夫子,”他連續不斷地叫著莫驚春,而後將他擁進懷裏,“您在這裏。”

他低低喟嘆了一聲。

還非常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

莫驚春甚至來不及想到衣服白換了的事情,就隔著濕冷的衣裳聽到了正始帝狂亂的心跳。

那心跳的速度如此無序,讓人忍不住擔憂如此狂躁的心跳聲,就仿佛是要撲通出來,投入另一人的懷抱。

正始帝自言自語地說道:“再給寡人當兩百年的皇帝也不換。”

莫驚春撲哧一聲笑出來,“兩百年的皇帝,那陛下豈不是能活兩百多歲?”

正始帝嗤之以鼻,半心半意地說道:“兩百多年有什麽用?這麽無聊無趣的事情,寡人怕是要鬧得天翻地覆,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