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墨痕大清早起來, 就發現莫驚春的情緒不太對勁。

不只是今日,昨日也是如此。

他在心裏想。

他的大腿受了傷,走路稍顯局促, 但並無大礙。

受傷回去的時候, 家中娘子曾默默哭泣, 但旋即清醒地說道:“郎君待你不薄, 如今他在官場中沉浮, 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她一邊給墨痕收拾著傷口, 一邊細心地將燈火移到近處。

“如果眼下你選擇退縮,我想郎君不會說些什麽, 但往後家中,也便是這樣了。”

墨痕父母杵著,臉色有些難看,“就算是再好的前程,值當墨痕拿命去拼搏?這可已經是第二回 了。”

許鳳搖著頭說道:“如今咱家在莫府有這樣的地位, 純粹是因為墨痕在郎君的跟前,他要退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退。不然, 外頭的人要怎麽看墨痕呢?”她不是不心疼墨痕,只是這事不能這麽辦。

莫驚春前頭在他們結婚的時候送了他們那棟宅子,而後又大手筆包攬了婚假的事宜,甚至自從墨痕結婚後, 守夜和調查的事情大多是交托給了旁人,這足以看得出來莫驚春的優待。

總不能享受了好處,卻不願意承受有可能的負面影響。

墨痕在許鳳給他上好藥後, 艱難地爬了起來。

這換的藥, 還是莫驚春在百忙之中請太醫院幫忙制作的, 比外頭要好上太多。

剛才許鳳和父母的爭執,墨痕都聽在耳中。

墨痕:“郎君待我不薄,如果不是跟在他的身旁,阿耶阿娘,我怎可能在七八年內攢下這樣的身家?做人,確實不能這麽辦。”

他的語氣雖然溫和,卻看得出來他的主意。

和許鳳是一道的。

盡管那一次和父母不歡而散,但墨痕並不後悔。

他只感謝許鳳能夠支持自己。

許鳳卻是笑著將他推了出去,“樂什麽呢?郎君是個念舊的人,這幾年過去,你看他院子裏的人可曾換過?你和衛壹自從到了郎君的身旁,得了信任後,這年年的月俸都在漲。外頭貼身的侍從,月銀頂天了二兩銀,可你每月都往家裏拿個七八兩,還有別的不等的賞賜,這樣的待遇,上哪兒尋這麽好的主家呢?”

至於那些隱秘和麻煩,許鳳是猜到了些。

可不是墨痕,也會是其他人。

而且墨痕在莫驚春的身旁這麽多年,就算退下來,又能避開什麽麻煩?

這還不如呆在莫驚春的身旁,更有威懾力呢!

墨痕迎著晨曦吐了口氣,對上剛從拐彎走過來的衛壹。

“小廚房的膳食已經準備好了。”

墨痕點了點頭,轉身朝屋門步去時,低低說了聲,“夫子的心情不是很好。”

衛壹不著痕跡地頷首,然後守在了門外。

誰能想到,半個月前,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至少三四天前,他們還處在帶傷辦事,神經緊繃到極致的危險狀態……而如今,卻是有閑散的心情。

至少能夠欣賞這清晨的朝霞,透著漂亮的黃暈。

屋內,按著以往習慣,應該早就推門而出,在廊下練習拳腳的莫驚春還未起身。

墨痕屈指敲了敲門,“郎君,到時辰了,您該起了。”

好半晌,屋內才緩緩響起了莫驚春遲緩的回應,“好。”

半刻鐘不到,墨痕就看到了穿戴整齊的莫驚春緩步而出,他的神色有些倦怠,又不像是休息不好的蒼白,隱約中,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眉頭微蹙,有些惱怒,但冥冥之中,又有種無奈的感覺。

這是誰惹了郎君不高興了?

墨痕在心裏揣測,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答案。

畢竟大早上的,誰能還沒見面就惹怒了郎君?

他輕聲說道:“郎君,按照您的吩咐,那事,已經辦好了。”

莫驚春忍住揉著胸前的動作,緩緩看向墨痕,溫和笑了起來,“麻煩了。”他和墨痕說話的態度還是非常平靜,絲毫沒有因為情緒而影響到他的脾氣。

等到莫驚春吃完早食,天邊已經透出一點點微光。

莫驚春抱著鬥篷,大步穿過了畫廊,上了馬車的時候,他順手將馬車內備著的暖手爐遞給了駕車的衛壹,然後說道:“你們兩人倒是可以再挑選個得用的人來負責來往的事宜,不然平日裏,倒還是得你們來駕車。”

他看得出來其實衛壹和墨痕身上的傷勢都沒好全。

不過莫驚春倒也沒什麽資格說別人,他身上不少痕跡卻也是剛剛愈合。

衛壹笑著說道:“郎君不必擔心我們,我等的傷勢雖是有些嚴重,但都是皮外傷,倒是墨痕嚴重些,可是這幾日也能行走,不礙事。”

莫驚春自然知道不礙事,不然之前也不會讓墨痕去辦事。

只是這馬車畢竟顛簸,卻是容易顛裂傷口。

莫驚春:“說是這麽說,多養養也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