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第3/7頁)

公冶啟像是把這,當做是刑罰。

因著是刑罰,便要生生折騰,讓人快活,卻又痛不欲生。

“夫子,不疼嗎?”如此奇怪的問題,莫驚春猛地聽到,卻是想不出來陛下在問什麽。

如今他卻是火燒的難受。

若說疼,卻更是焦灼的痛苦。

可是他敏銳感覺到,如果他不回答的話,陛下又會生氣。

可……莫驚春其實分不出陛下在說什麽。

然不聽,又泄不得。便只能可憐地、認真地開始聽。

又聽到公冶啟問,“夫子不疼嗎?”

被箭矢貫過的瞬間不疼嗎?養傷的時候不痛苦嗎?為何,卻從來都不肯說?

那深埋在問句下的嘶吼,讓莫驚春一瞬醒神,“不……”

他會痛嗎?

該是會的,但下意識卻是脫口而出“不”。

“不疼?”公冶啟揚眉。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怕是鐵打的身子,才不疼。”

他要莫驚春說,偏又不滿意他的回答。

一回。兩回。

遍是折騰。

公冶啟輕笑著,那聲音卻讓他更想哆嗦,“夫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疼嗎?”手指扣住莫驚春受傷的地方,卻沒有緊掐下去。

對比公冶啟在其他地方的肆虐,他對待肩頭的傷口卻是謹慎再謹慎,連手指都只是輕輕落在表皮,生怕將那愈合鮮嫩的皮肉又撕扯了出來。

即便是那一日,莫驚春依舊是帶笑的。

慘淡的,幾乎難以扯開的笑。

就像是受傷的地方,不是他自個的皮肉,就像是受傷的人,不是莫驚春。

帝王看著老太醫的刀具切開皮肉,蒼白的身骨掙動了一下。

便真的只是一下。

而後莫驚春就身體緊繃得如同絲線,隱忍到了開刀結束。老太醫都弄得一身汗,他身為承受痛苦的人,又怎麽可能幸免?

一直忍耐緊繃的弧度,仿佛再壓下去,便要斷裂。

那流下來的血,如此猩紅。

……這何嘗不是公冶啟心裏的妄念?

紅的血,白的肉。

若是將其生吞活剝,從這,手指摳住,撕開,再一點點挖進去。

正正好,流下來的血,還是鮮活的。

他想吃下去。

公冶啟的眼底一片猩紅。

三回。四回。

“夫子,你這裏受傷的時候,疼嗎?”陛下的手指按著莫驚春的肩膀,落在被箭矢撕開的皮肉上。

像是隔著一層紗,又朦朧不清的詰問讓莫驚春掙紮了片刻,“疼,受傷的時候…很疼,疼得想哭,但不行,我…”他抖了一下,像是撒開手,要用拳頭堵住自己的嘴。

受傷的時候怎麽不會痛?

莫驚春當然痛,不僅疼,更是輾轉反側的難受。但他早就習以為常將痛苦活生生吞下去。

偏偏陛下卻要一次次問他。

讓莫驚春直面那難以形容的劇痛和煎熬,將之前的種種心緒剝離開來。

公冶啟將痙攣的手指強硬分開,不許他堵住嘴。

十指糾纏扣在枕邊。

他要聽。

莫驚春現在的肩膀有點痛,人也很難受。

可是他再是委屈,在朦朧茫然的時候,也是說不出辯解的話。陛下逼他承認,會難受會痛苦,是為了什麽?

想不明白,想不出來,他眨了眨眼,又掉下幾顆眼淚。

公冶啟嘆了口氣。

好乖。好呆。

又像是滿足地吞下了什麽欲念。

夫子不知道什麽叫依賴,不知什麽叫疼惜自己,但也沒什麽關系。

他想,他會一點,一點,慢慢地教會夫子擼直舌頭,該說,要說。

該想,也要想。

外頭的蠟燭逐漸燃燒,一點點落盡。

半下午,正是日頭正盛,整個院子都滿是禮綠意興濃,間或有蝴蝶飛在叢中。

莫驚春軟軟地躺在躺椅上,眉間略有倦怠。

郎君從早晨起來,便是這個模樣。

除了勉強去忙活了幾件事情之外,就一直躺在這裏。就像是一條……

咳,鹹魚。

來往灑掃的下人雖是好奇,卻也沒人敢於打擾,就任由著莫驚春癱在躺椅上。

莫驚春確實有些不舒服。

他的手蓋在眼前,將有些耀眼的日頭擋在其外,卻是擋不住偷溜進來的光。

清晨,請來的禦醫已經上門。

莫驚春不得不收拾起一把松軟骨頭,爬起來接待。

席和方的情況算不得好,卻也算不得壞。按照禦醫的意思,席和方還是有很大的可能醒來,只是需要再等些時日,等藥劑服完便是。

有可能,便是一個未知數。

莫驚春心中惆悵。

午間,竇原便登門拜訪。

他看起來非常焦急,眼皮子底下還有青痕,像是熬了一晚上沒睡覺。

怕是從昨天知道這件消息開始就已經著急上火。

莫驚春知道他焦心的是誰,讓人直接將他帶去席和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