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2/7頁)

莫驚春即便是匆匆來臨,他的衣裳也是一絲不苟,絕不會有半點紊亂。從前,至今,現在,往後,莫驚春就如同不變的河流緩緩流過,世事變遷,唯獨他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可正始帝看著他,卻是熟知他身上任何一處敏感。

每一處,都是正始帝親手挖掘,親自品嘗過,每每如此,他都有種饑渴的暢快感。

“您今日送來的信箋上,那字跡上,總給人一種淩厲的殺意。

“是因為……康王殿下嗎?”

莫驚春嘆了口氣,眉梢透著少許無奈。

正始帝便也說道:“是。”

良久,莫驚春抿唇:“陛下何必擔憂,我是不會答應的。”

不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莫驚春都在正始帝的身邊困了這麽多年,該看的,不該看的,他知道了那麽多。

不論是生是死,陛下都不可能放手。

莫驚春已經做足了準備。

正始帝卻偏要執拗地挖開這層所謂的掩蓋,將最底下那層也挖得幹幹凈凈,“夫子如今,究竟是被寡人逼得不得不習慣,還是真真對寡人有情?”

莫驚春微怔,他沒有移開眼,卻也沒有立刻回答。

窗外冰涼的月光鋪滿了整個庭院,寂寥的寒意吹過,卷走秋日的肅殺。

帝王的話,就跟擦過水面的落葉,多少蕩起漣漪。

莫驚春沉默了片刻:“陛下,不論是哪一種,只要陛下不離,臣便不棄。

“如此,也是不能夠嗎?”

痛苦不堪的感覺逐漸消退在夢裏,如今余下的,確實是正始帝近在眼前的好,可莫驚春不是那種記吃不記打的人。

他可以謹慎地讓渡出一部分的距離,再好好安生地呆在彼此的界限內,即便如此……對正始帝來說,還是不夠嗎?

自然不夠。

莫驚春的動搖,莫驚春的忍讓,莫驚春的退步,那確實是在一步步退。可正始帝最想看到的東西,夫子卻如同守財的吝嗇鬼,怎麽都舍不得交托出來。

正始帝久久地看著莫驚春,“寡人有得是時間。”他移開眼神,俊美臉上毫無半點挫折感。

“數年前,夫子又何嘗想過,會和寡人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呢?”

既然也是前所未有,那一樁達到了,另一樁,為何不成?

莫驚春驀然說道:“陛下可曾後悔過?”

他這語氣與別時不同。

帝王的側臉被暗色吞沒,黑沉眼底是翻湧詭譎之色,語氣卻是明亮輕快得很,“不。”

他道:“從不後悔。”

他的語氣陰鷙幽深,不像是在述說情話,更似要將莫驚春拆開來,吞下腹中才算數。他低低笑了起來,那從一開始就讓莫驚春覺得詭譎冰冷的惡意絲毫不退,反倒是隨著陛下的話語變得更為嗜殺。

“如果從一開始便沒有強求,便連此刻的歡愉都不曾有。”他露出宛如捕食的微笑,偏執地說道,“夫子與我,乃是全然不同。不如此,豈非一世到頭,只能背道相向?”

公冶啟不許。

夢中無數人命纏繞,殺意沖天,巴不得拖著他一起死。

“寡人偏要勉強。”

他就跟只貪婪的巨獸一定要抱著柔軟的獵物一般,險些將莫驚春給悶死。

夜黑風高,康王府上,老康王正沉著臉色來回走動。

坐在他下首的,卻是一個嬌滴滴的美婦。她長相柔美漂亮,一顰一簇皆是動人。正是這些年康王府上最是得寵的一個侍妾,雖然是侍妾,但她也是康王府的側妃。

正是這幾年被康王給提起來。

如今側妃坐在康王的面前垂淚,那可憐的模樣,可當真是讓康王的心都化了。

這位便是小郡主的母親。

其實康王之所以會這麽寵愛小郡主,完全是因為她的母親。

女憑母貴。

她是在康王被囚在京城後,方才入府的,其實也已經有將近二十年了。康王是可是個老淫蟲,她能一直盛寵到今日,倒是也有幾分能耐。

康王無奈地說道:“莫要再哭了,本王這不是在給嬌娘找法子嗎?”

側妃哭著說,“可是嬌娘才十八歲,那莫驚春都三十出頭,王爺怎麽舍得將她嫁給一個鰥夫呢?”

繼室總是比不得前頭的那個尊貴。

康王一想到這個就來氣,咬牙切齒地說道:“若不是你那遠方親戚,會讓嬌娘闖出這麽大的禍事嗎!”

那鄒玉,正是側妃的遠親。

當初聽側妃說,她遠方侄子要來京城趕考,康王並不將這當做什麽重要的事情,雖苦就答應了。

這鄒玉才能因此借住在王府。

鄒玉能有康王側妃這個助力,本來起點就比常人高上不少,可偏偏他是個好高騖遠的,在京城這些時日,最終出來的成績,卻連個殿試的資格都沒有。

他分明落拓如此,居然還認定自己懷才不遇,是旁人沒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