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第3/8頁)

可這題不好答。

這問的是鹽,其實也是稅,是國庫,是私心。再則官場上種種來龍去脈,各種世家為了其中一點腥臭而鉆營的姿態,其實盡在一道題中。

有的只聽出了表層的意思,就這之前發生的事情洋洋灑灑。

有的卻敏銳聽出了陛下藏在內裏的心思,驚得背後發麻,諾諾不敢言。

倒有一面色蒼白的瘦弱學子步了出來,行禮說道:“……其乃根本,不論是官家專賣,還是鹽引販賣,這其中一二得利,無不讓人爭破腦袋,可最為要緊的,到底是持刀者心不正,掌權過大。

“負責是他,販賣是他,懲處也是他,集權於一人身,一旦其墮落,豈不是禍害?讓一人清明,不可使其誘惑在前,次數一多,便是天上神明,也容易墮落成財鬼……”

莫驚春瞧了瞧,這人卻是席和方。

他說話不比前頭那個文縐縐,但是勝在簡單易懂。

莫驚春斂眉,這人倒是清楚誘惑的害處。

只不過他簡單這麽說完,倒是有那大家出身的冷冷駁他,說是管職的官員定然是有才有德,莫說是金山銀山,便是將天上玉邕擺在眼前也是不換,一心只為了聖上做事,哪裏會有那麽多的歪心?

當然這都是小打小鬧,歸於正題還是回答題目。

又略過了兩道,莫驚春大概摸清楚這一次能到殿試的學子情況。

這裏頭一半是大家出身,一半是貧寒子弟。

在意識到科舉的重要性後,不管是權貴還是世家,他們再想下場讀書,可是比那些寒窗苦讀二十年的學子要容易得多。

只是這些年天下書院盡開,已經是源源不斷的生源,雖然未必能夠有命得中科舉考試,可是這開化之路卻是不斷傳承下去,再不像之前只有一些世家收攏了天下知識。

那些大家出身的學子對於官場上的敏銳遠不是清寒子弟能比擬的,一旦問及這些話題便說得頭頭是道,甚至還能隱晦地給皇帝拍馬屁。但是涉及到民生,尤其是較為細化的尖銳的問題,反倒是普通學生說得清楚。

這些都是他們切身相關的問題,有的看起來不過簡單一二十字,卻是他們曾經遭遇過的難事,或許在從前便思之慮之,如今到了殿前居然有此相關的題目,登時就脫口而出,說得深入淺出。

正始帝的考題是一道接著一道,有的是之前考官寫的,有的是他自己想的,更有的是坐在殿上,他突然想起來的。

譬如就有一道,他是看著坐在下頭的薛青一時想起,便順口問的法考。

法考的專精的科目,可沒得那麽簡單,平日裏的題目再是不懂都能隨便糊弄一二句,可這嚴謹的法律問題,便是連糊弄都不敢隨便說。

殿上寂靜的時候,正始帝也不惱怒,優哉遊哉地四下看著。

這殿上,怕是最安逸的便是他。

過了許久,方才有個從未說過話的幹瘦學子站了出來,幹巴巴地說了幾句。耷頭耷腦的樣子壓根就沒引起眾人的矚目,卻獨獨引起了薛青的關注。他那張臉嚴肅得要死,看過去的時候,當即嚇得那個學子不敢再說話,可他卻是微蹙眉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座上正始帝看到薛青那樣子,就知道他不是不高興,而是見獵心喜。只是他這個人就是這種臭臉做派,別的不識得的遠遠看過去,還以為天生欠他一堆錢,半點都不敢靠近。

正始帝擡了擡手,邊上劉昊便記下這人的名字。

這一場殿前對策,直從天明說到了天黑,中間還有賜菜,反正是足足熬夠了時間,才足見他們飄著魂出來了。

其實中午那頓飯菜還算是不錯,皇帝也很上心,只是他們在殿前不適應,一個個跟老鼠見了狸奴一般。之前聽說只是在朝中做文章,那大家都還能裝著膽子做事,左不過不擡頭看人就是了。可是這一回卻是不同,皇帝要的是他們當場口述,這考驗的不僅是他們的文章功底,更是考驗他們的急智和膽量。

寫出來的東西,和說出來的東西再是一樣,那也是不大一樣。

這整整一日的時間他們說得艱難,這朝上記錄的官員卻也寫得艱難,畢竟一人說話,就要有兩人同時記錄謄抄他們口述的內容,遇上那些滔滔不絕的特別麻煩,遇到那些幹幹巴巴說不出來的,也是尷尬,這落筆墨點都沾上了,那嘴巴裏的話還沒說出來呢!

但得了正始帝這神來之筆,文武百官雖然被折騰得夠嗆,卻也覺得新奇。

先前能夠看到文章內容的也便是皇帝和一些得用大臣,倒是沒有大家聽得這麽實在。而這其中,那些顯得落落大方的,說話周到的,腦子有想法的,心裏有成算的,不就這麽被記住了?

每一個學子要上前回答問題前,必定得先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哪個州縣出身,姓氏名誰,說完,方才可以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