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6/10頁)
如此爽快,實在讓他費解。
莫驚春聽著袁鶴鳴的分析,心裏倒是有了個猜想,只是略想了想,又壓在心底。
張千釗道:“敖之看起來如何?”
他也曾做過許尚德的翰林講師,對他雖然沒多少印象,但還是記得當初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如今成了階下囚,到底有幾分寂寥。
莫驚春咀嚼著許尚德說的話,“他的話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許尚德說話還是帶著誘騙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將莫驚春當成傻瓜,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處事法子。
只是即便許尚德的話裏水分居多,可是榨幹了其中的水分後,卻足以看得出來其中的兇險……按著許尚德的意思,陛下或許有了大動世家的打算。
不,這不是“或許”,而是必然。
當初正始帝廢除太子妃焦氏,就已經在焦氏臉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而後焦氏族長入宮,也不知道他們商議了什麽,然……陛下對世家自是虎視眈眈。
世家延綿至今,長久者,少說近千年,如此龐然大物紮根在幾處,已經將當地盤踞成了自己的地盤,宛如國中之國。
公冶皇室至今數百年一直在推動科舉的進行,一則是為了挑選貧寒人才,二是為了抵抗世家舉薦,逐漸斬斷世家輸送人才之路。
起初世家是看不上科舉的。
即便他們飽讀詩書,可是有著更便捷的道路,他們何必去和這些普通百姓爭執那半點名利?那在他們看來顯得低俗。
到了數代之前,科舉出來的官員在朝中已經能夠和世家官員分庭抗禮,再加上印刷技術的改進,書籍的普及遠超前代,盡管讀書仍舊需要巨額花費,卻已經不再是鏡花水月,而是觸手可及。
直到這時候,這些龐然大物才意識到科舉的可怕性,它在於為原本的貧寒子弟提供了上升的渠道,皇室不再只是倚靠著地方豪強送來的人才,而是來自於四海八方的學子。這些貧寒學子沒有血緣束縛,沒有名姓壓迫,全部皆是天子門生。
他們的出身都非常幹凈,而曾經備受推崇的各世家家學,已經在各州郡的府學和大儒開創的私學裏逐步落在下方。
有遠見之人,自然能夠預見其可怕的程度。
在早兩百年前,世家甚至能夠毫不猶豫地拒絕皇室的聯姻,認為其血脈低劣不容汙染,而在如今當下,卻已經再不能如此肆意囂張。
若是世家安分,如永寧帝這般的帝王,其實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對正始帝來說,卻是遠遠不夠,那幾處所謂千年世家盤踞之地,便是一個個管轄的空洞,朝廷的手伸不過去,也收不上來稅,更是不清內中情況。
這對正始帝的性情而言,乃是無法容忍之事。
【任務五完成】
精怪似乎真的只是讓莫驚春去和許尚德見一面,卻也足夠讓莫驚春洞察陛下的想法。
莫驚春:“……”總有種精怪在嫌棄他不主動的意味。
盡管莫驚春語焉不詳,但是張千釗和袁鶴鳴多少感覺到其中的晦澀,一拍即合決定不再過問,帶著莫驚春出去吃酒了。
因著這件事畢竟是通過袁鶴鳴的幫助,莫驚春即便推拒,但是也小小吃了幾口。
只是幾口,倒也無傷大雅。
反倒是袁鶴鳴高興得不知跟什麽似的,自己高高興興地把自己吃得半醉,最後被張千釗搶過酒壺,一個暴栗敲在他的腦門上,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都一把年紀了,也不成家立業,見天就泡在酒水裏,難道你這輩子要與酒相伴為生嗎?”
袁鶴鳴抱著另一壇還沒開封的酒哼哼唧唧地說道:“我才不結婚,我都,我都應過她了……”
莫驚春吃著茶解酒,一下子聽進那話,有些詫異地看過去。
張千釗倒是知道點內情,低聲說道:“他曾經有個青梅竹馬的女郎,兩家已經說親了,但是後來出了點事,人沒了。”袁鶴鳴的年紀比莫驚春小了一點,這世道雖然對兒郎不太刻薄,可到底二十多歲還未成婚,便是古怪之人。
袁鶴鳴蹉跎到現在,未必過得去心中那坎。
莫驚春嘆息了聲,然後倒出來一杯溫茶潑到袁鶴鳴臉上,“沒醉,就別裝醉,起來。”
袁鶴鳴用袖子擦了擦臉,哀嚎地說道:“再讓我吃兩口,就兩口——”
張千釗一個冷笑,讓人直接進來將所有的酒都撤走了,酒鬼眼巴巴地看著美味離自己遠去,最後焉巴了抱著茶盞小口小口地吃著濃茶。
好半晌,袁鶴鳴嘆息了一聲,“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吞完最後一口,看向莫驚春。
莫驚春微怔,也看著他。
袁鶴鳴笑了笑,“說你呢,你可是我們三個裏頭,最是過分正經的。”
莫驚春摩挲著酒盞,淡淡說道:“那怕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