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10頁)

公冶啟斂眉,陷入沉默。

他在想莫驚春。

夫子是在精怪處得知這藥物的嚴重,方才知道突兀都要來告知他嗎?

公冶啟看著手底通透的玉瓶,到底沒有立刻下定決心。這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不是那般容易就能舍棄。

即便莫驚春對他來說是一味良藥,可時至今日,公冶啟一直不曾將他的重要性告知太後。

正是因為他知道,若是太後知道莫驚春的存在,太後會做出的事情,怕是要將莫驚春牢牢地困在他身上。

這種方式不會是眼下兩人之間的拉扯,而是某種更為嚴峻恐怖的辦法,亦或是會將事情發展成莫驚春不願意見到的狀態。

在正始帝還能控制的情況下,他絕不會將莫驚春展露在台前。

他的臉色陰沉恐怖起來,像是一想到那種會讓莫驚春絕望的狀態,他的殺意就怒不可遏。

何其霸道。

即便是這樣的情緒,他也只願意自己一人獨享,卻不願意任何人施加在莫驚春身上。即使夫子再恨,再痛,再是不甘絕望,都只能因他而起,旁人……即便是母後,也絕對不行。

他把玩著這玉瓶,聲音仿若輕響。

“記住了,此事唯獨你知,劉昊知,寡人知。若是再有第四人知曉,寡人就摘了你倆的腦袋。”

這一刻,老太醫便知道,陛下還是要嘗試。

是了,誰能真的在醫者面前隱瞞太多呢?

帝王在老太醫面前肆無忌憚時,就已經將老太醫拖下了危險的船。

只是皇帝第一次使用時,卻是在七八日後,這麽早的時間確實讓人措手不及。

蓋因正始帝與太後的爭吵。

這天家母子甚少發生吵鬧,可是每一次爆發激烈的矛盾,卻無一例外,是為了張家。

先前說道,賢太妃的部分謀劃都是通過張家才得以實施。

可是在追查賢太妃和四皇子一黨時,正始帝獨獨漏過了張家,卻不是意外,而是為了太後的顏面。

他已經與太後爭吵過一次,既然張家對太後仍然重要,那就索性避之不談。在這段動蕩的時日內,唯獨張家平安度過,而且張哲還在去歲就已經完婚,據說妻子都懷有身孕。

這本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豈料張家在夏日仍鬧出來一樁事,這禍根,還在張哲身上。

張哲在乖乖結婚,讓妻子順利懷孕後,總算讓家中幾位放松了對他的盯梢。以往總是連府門都不給出,如今卻是還能去坊市裏玩鬧。

張哲的正妻家世與其不相上下,所以他出去玩鬧也只是在外面胡天胡地,不會將那些爛事帶回家中,家裏頭也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豈料張哲吃醉了酒後,在大街上鬧騰起來,硬是要強求一位女郎與他同行。那女郎已是有婚約在身,夫婿也正在身側,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結果張哲一個上頭,讓著家丁將人強行捉了起來,活生生打死了那郎君,再將人搶了回去。

這小國舅在吃醉酒的時候耍盡了威風,酒醒後嚇得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地回去府上告罪。

闔府一驚,一查,只不過是個還未閉館的、不起眼的庶吉士。

上頭幾個國舅一通使力,就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這是去歲年關的事情。

今年夏日,被驅出京城外的苦主在事態平息後,方才悄悄回到了京師,然後在光德坊敲了登聞鼓。

當時,正是天還未明時,那女子敲響了登聞鼓後,懸繩自縊,吊死在了光德坊。

聞聲而出的官員大為吃驚,看著女子留下來訴狀後實在是不敢瞞,方才透過層層上報,最終呈現在了正始帝案前。

而那庶吉士的身份也被扒了出來,叫常德。

正始帝記得這個名字。

翰林院每次考核,送上來的榜首,一直都是這個名字。

直到去歲,這個名叫常德的庶吉士突聞暴斃,還讓正始帝有些惋惜。他看過這人的文章,雖然有些天真,可人實在通透,一點就通,便是幾位閣老偶爾看過他的文章,也覺得贊嘆不已。

正始帝還曾召見過他。

這樣一個看過,期待過的學子,居然因為這樣無端可惡的事情橫遭禍事,就連妻子要為他擊鼓鳴冤生告禦狀,也害怕無法引起更大的重視而最終以死來上告,又何其可悲?

正始帝在朝上聽到時,便已是怒不可遏。

待下了朝,卻看到太後正在長樂宮候著他,那殷殷切切看過來的眼神,讓正始帝恍然大悟。

他冷冷地說道:“母後從一開始便是知情的。”

太後輕聲說道:“張哲酒後無狀,鬧出這樣的禍事。雖然確實是不該,可他畢竟年紀還小……”

“母後!他今年二十一,已經不小了!”

正始帝暴怒。

又是張家。

太後的神色也變得冷硬了些,“可他畢竟是皇帝的小舅子啊……如果張哲犯下的是什麽大事,哀家必定不會攔住。可是區區一個庶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