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相國寺 掛紅繩插紙梅

寧和立喝得爛醉如泥,臉頰通紅,打了兩聲酒嗝之後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這酒烈得很,盛酒的又是海碗,謝殊兩碗下肚臉也被熏紅了,連帶著耳尖耳後都紅了去。

這房間不大,還泛著淡淡的黴味,寧和立開了窗戶散味道,這會被吹進來的寒風給凍的直打哆嗦。合上窗戶之後,謝殊燒上炭火,將寧和立扔到床上,草草的給他蓋上了被子。

酒氣上頭,謝殊躺在一側的軟榻上趴了一會,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後半夜。

謝殊是被凍醒過來的,外面落著大雪,屋子裏的炭火不知何時已經滅了,即使身上有厚實的大氅裹著,屋子裏依舊是寒意刺骨。

寧和立整個人縮在厚實的被褥下面,倒是還睡得安生。

謝殊這會酒雖然已經醒了一大半,人卻還有些酒後的懵倦,他搓了把臉,又將炭火點上,敞開腿坐在一旁的木板凳上。

因為沒有醉得不省人事,寧和立的話在再次湧進腦海之中。

外面是簌簌風聲,大雪下的靜悄悄的不聽一絲嘩然,屋子裏炭火的燒裂聲顯得更加清晰入耳。

謝殊忽而哂笑一聲。

人清醒過來之後,才知道醉酒時的想法有多荒唐。

謝殊一只手放在膝蓋上撐著腦袋,眸子微垂,手上提著火鉗撥弄著炭火。明亮的火光映在他臉上,卻更顯慵懶。

明知想法荒唐,謝殊卻還是忍不住順著往下想去。

若是戚秋真的在意他……

若是戚秋給他送荷包是因為心裏有他……

若是戚秋真的如寧和立所說的那般一樣是愛慕他的……

該有多好。

幾番喘息過後,謝殊站起身,揚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一杯冷茶灌下,卻依舊熄滅不了這綿綿不絕的滿腔心思。

這些想法就像是縈繞在心尖的繩索,又像是望梅止渴一般的解藥,雖然能解得了一時的煩悶,卻讓人變得更加貪婪。

若是幻想能變成真……

謝殊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放下手中的茶盞,將門鎖好之後,翻窗出了酒樓。

外面守夜的小二已經困得連連打盹,趴在桌子上,連出去一個人也無知無覺。

外面被夜色籠罩,天寒地凍,大雪紛揚,萬物一片蒼茫。白雪下得又大又稠,宛如春日柳絮,能糊人眼睛。

寒風肆虐,吹得人幾乎站不住。

謝殊佇立在風雪之中,桀驁的眉眼有些模糊,玄色的大氅不一會就沾滿了白雪。

風雪沾身,謝殊本以為寒冷能讓他清醒一些,卻不想心中的想法越演越烈。

或許是真的。

謝殊想,或許寧和立說的是真的。

他不敢放肆的想,胸膛卻依舊上下起伏的厲害。

謝殊的手有些抖,他就像是在懸在深崖抓住最好一根救命稻草的亡命之人,眸色在白雪的點綴之下越來越幽深。

閉了眸子,呼出的熱氣盡數散在寒氣中,掀不起絲毫波瀾。

寒風冷的幾乎刺骨,白雪覆蓋大地,謝殊站在雪夜裏頓了少頃,突然轉身回酒樓裏牽自己的馬駒。

牽馬出來,到底驚動了守夜的小二,看著已經翻身上馬的謝殊,小兒頓時一愣,趕緊追出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策馬狂奔,馬蹄揚起落雪,混在呼嘯的風聲裏

夜半時分,宵禁期間,禁衛軍沿街巡邏,瞧見有人竟然敢在長街之上策馬,當即呵聲追了過來。

跟上一看,卻見是謝殊,他腰間的錦衣衛腰牌即使在深夜裏也依舊閃著金光。

以為是謝殊深夜辦差,禁衛軍行了一禮後便也不敢攔了。

謝殊並沒有出城,而是策馬去了相國寺。

相國寺裏面即使沒有香客,大門也是常年不關,謝殊翻身下馬徑直去了正殿。

有守夜的僧人趕緊迎了上來,這僧人是個半大點的孩子,不經嚇,見謝殊一身寒氣,冷著臉色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戰戰兢兢地跟在步履匆匆的謝殊身後,竟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風雪漫天,一路走到正殿口,謝殊並沒有進去,而是腳步一偏,去了一旁的姻緣樹上。

姻緣樹上系滿了紅繩,底下還插著不少朵朵盛放的紙梅花。

謝殊擰著眉頭靜靜地看了一會。這眉頭一擰,便把一旁的小僧人嚇得心驚肉跳,生怕謝殊一腳踹上去。

姻緣樹上系紅繩是開朝之後慣有的習俗,可底下插得紙梅花卻只是他們這些僧人為了多些香火錢找的噱頭和說辭罷了,算不得數的。

難道此事被錦衣衛察覺了?

沒想到錦衣衛還管這個,而且還是大半夜冒雪前來辦案,小僧人怕的瑟瑟發抖。

寒風一吹,小僧人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在漫天飛雪之下見謝殊轉過身來。

謝殊聲音低沉沙啞,指著樹下的紙梅花緩緩地說:“這紙梅花和紅繩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