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楊培立在下邊,心裏雖有幾分忐忑,但面上卻笑盈盈的回著話,把德妃娘娘的感激一五一十的說了。

雖說德妃娘娘的反應與他想象的不同,沒有感激涕零,沒有驚慌失措,與尋常嬪妃聽到被參後的反應不同,生怕前朝傳來降罪旨意的,但德妃娘娘不也表明了敬重之情麽。

聞衍目光淡然,臉上叫人瞧不出情緒來,聲音從禦案後沉沉傳了過來:“是麽?”

楊培忙點頭:“是,此話可是鐘德妃娘娘親口說的,娘娘對陛下的感激之情可是有目共睹的呢。”

聞衍抿了抿嘴,不說話了。楊培等不到天子的話,弓了弓身,退到身後伺候了。

楊培伺候天子身側多年,也是頭一回見天子這般明目張膽偏袒的,天子頭一回偏袒的在楊培記憶中,往前數只有太後娘娘一個。

因著帝位之爭,太後娘娘曾中了招,傷到了臉,宮中主子,上至帝王,下至臣下,皆要四肢健全,樣貌周正,身無明顯傷疤殘疾,尤其是入宮的後妃們,因著要伺候的是天子,在入宮之初,便要有嬤嬤親自查驗身體,有明顯疾症者是萬不能擔任高位的,這是自來的規矩。

拿捏著這個把柄,高太後當年險些被逼著剝奪了皇後之位,是天子帶兵挾持,與群臣據理力爭,這才叫先帝等人退了一步。

楊培還記得當年對峙時的那種氣氛,天子領兵從外趕回來,渾身還帶著血跡,大殿中如同久未開刃的銅臭味一般,帶著森森腥氣,天子凜然冷酷,一身盔甲還有鮮血順著甲胄紋路流下,在殿中流淌成一汪水窪,就此震撼住先帝一幹人等和文武朝臣,叫他們再也說不出祖宗規矩之類的話。

如今天子登基數年,朝中一應早在掌控之中,面對參奏,天子已不用攜兵震懾,但天子袒護之心卻是叫人在心中暗暗吃驚。

不止楊培,文武大臣心頭各有想法。

鐘正江對天子如此袒護宮中的德妃十分得意,鐘雪闖禍都未曾牽連到德妃身上,可見德妃盛寵,鮮有人能扳倒的,天子對寵愛德妃,他們江陵侯府是德妃母族,自也會受兩分照拂的。妹夫趙大人的叮囑,鐘正江並非半點不入心,回了府上後便命人給江陵府傳信,言辭鄭重的告誡鐘雪勿要再生事端。

鐘家族長為人古板,恪守禮儀,對庶女記在正室名下十分反感,按鐘雪之前想的,有了江陵侯的親筆書信,又擡出了宮中的德妃來,族長要識時務,只是當即便要開祠堂把此事辦妥當。

只出乎她意料的是族長軟硬不吃,並不肯開祠堂,糾纏了兩日,鐘雪隨著兩位兄長一起去了知府府顏家的鹿鳴宴。

鐘雪是女子,女子們都在後院中,剛過了前廳,鐘雲輝二人隨著顏家大公子顏錦慶去了前院,廊下,顏大小姐顏如玉娉婷的站著,親自迎鐘雪入後院。

鐘雪在顏如玉身上看了眼,想來也是認出了她,高高仰著頭顱,朝顏如玉點頭:“帶路吧。”

顏如玉身為江陵府小姐中頭一個,卻是第一回 叫人不看在眼裏的,對顏如玉自是覺得奇恥大辱,但顏大人同她交代過這鐘雪的背景,顏家惹不起,只能捧著、哄著,顏如玉只能強忍下來,把人帶到後院。

鐘雪身份特殊,連顏老夫人也不敢托大,鐘雪朝她見禮,還沒完,顏老夫人就笑盈盈指著左邊第一個位置,請她入座:“鐘小姐遠道而來,今日才請你登門,實在是家中辦事不妥,鐘小姐快些請坐。”

鐘雪本就看不上顏家這院中烏泱泱的,提了裙擺便在左邊坐下了,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的,可謂是十分囂張了,顏家人面色都有些難看,反倒是今日登門參加鹿鳴宴的夫人小姐多有在她身上打量。

顏如玉前兩日眾目睽睽被人欺負的事她們都有所耳聞,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人,甚至頭一回見在江陵府向來高貴的顏家人也有這等委曲求全的時候。

消息不靈通的,悄悄問了起來:“這位小姐什麽來頭?怎的連顏家對她也如此客氣的。”

“還有誰家的?江陵侯府的姑娘。”在江陵府,也只有遠在京城的江陵侯府的姑娘們能比知府大人家的千金金貴了。只那江陵侯府遠在京中,鮮少會回江陵府,更闊論是讓姑娘回來了。

有人見顏家老夫人幾個的反應,卻是更不解了:“便是那江陵侯府的姑娘,也不該有這麽大的架子吧,老夫人好歹那也是長輩,又是顏大人的母親,正四品官的生母,按理也是敕命,一個侯府姑娘哪裏能擺譜擺得比老夫人還高的。”

說話的往前邊看了眼,見老夫人等都圍著那江陵侯府的小姐說著話,這才小聲說道:“敕命又如何,人家這位背後那可是有靠山的,宮中的娘娘可是親姐姐,誰敢開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