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先帝在位時,那蘇貴妃仗著一張楚楚可憐的臉迷惑先帝對她言聽計從,奉為掌珠,縱的那蘇貴妃囂張跋扈,不止敢與皇後叫囂,甚至敢坐上先帝的禦輦,同帝王同輦,公然插手朝堂之事,扶植蘇派黨羽,其家人更是仗勢欺人,當街縱馬。便是蘇貴妃入宮之初,也從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至於這鐘氏…

這已經是聞衍第二次看見這鐘氏被欺負了。上次在太湖被嬪妃欺負,這一回卻連一個奴才都欺負到她頭上了。空有那蘇貴妃一樣無辜可憐的樣貌,卻當真只有這點本事。

浣洗處的宮人動作太快,鐘萃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摔了,腦子裏一片懵,全然是下意識跟著宮人們一起動作行禮口呼,直到現在跪伏於地,手肘手心火辣辣,鐘萃才徹底清醒過來。想起先前擡眼的大膽動作,鐘萃咬著嘴,頭往下低了低,露出藏在半舊衣裳下的一截脖頸,纖細修長,又帶著幾分脆弱。

她是怕陛下的。當今比她大,天子位多年,氣勢渾厚,掌控生死,自古便有天子之怒,浮屍百萬的說法,鐘萃雖還不曾從書上看到這句話,但千字文上卻有一句資父事君,日嚴與敬。孝當竭力,忠則盡命。

侍奉君王,需得嚴肅恭敬,忠心以盡性命。

陛下說了“你們”,鐘萃只輕輕疑惑了一瞬,她能聽出來陛下口中這個“們”是一位女子,但鐘萃在宮中待了兩輩子,卻從沒見過與她長相相似的妃嬪。滿宮上下都知道陛下喜那等明艷大方的,送進宮的嬪妃也多是端莊長相一類。

鐘萃想,想必這是一位令陛下難以忘懷的宮妃吧,只是不知為何無人知。但鐘萃不敢深想,更不敢問這個人是誰。就像之前在侯府教導她學規矩的兩位宮中嬤嬤,也是提到了前朝便瞬間住口,模樣驚懼,鐘萃便知道自己不能問,如今也是同樣。

聞衍目光在那頸窩的一抹白上瞥上一眼,隨即擡開目光,眼眸越發深邃。

這鐘氏與那蘇貴妃卻都極擅利用外表。

他收回審視的目光,只能見到她低下的發旋,鐘萃頭上就帶了一支玉釵,還摔在地上碎了,她連頭都不敢擡,看起來倒是個怯懦的性子。隨即,聞衍心裏又不由得有些惱怒。堂堂宮妃,豈能這樣小家子氣,不說與淑妃、賢妃等一樣端莊大方,便是像那周常在一樣也是好的,她這樣,莫非還是朕給了她氣受不成?他沉聲開口:“怎麽,那地上可有甚吸引了才人的?”

鐘萃不知他這層意思,連忙端正了身子,細聲細氣的回道:“沒有。”

聞衍往常說話,下邊人雖不能在明面上揣測他的意思,但在宮裏生活的人,誰不是心裏彎彎繞繞的,尤其是伺候禦前的,經常一個眼神就能領會其中意思,極擅長揣度人心,若是換了薛淑妃、董賢妃等人在,只這一句便能分辨出其他的意思來,偏偏這鐘氏,當真老老實實的按話回答。聞衍反倒被她一噎。

聞衍一頓,心裏生出幾分復雜,腦子裏第一個念頭便是這鐘氏在裝傻,心中不悅,正要開口,可偏偏鐘萃說完後還悄悄的擡頭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極快,她自以為自己隱藏得好,當他不曾發現,卻不知聞衍身為習武之人,對視覺自是靈敏的,聞衍看到她眼眸水盈盈的,裏邊清澈橙靜,還倒影著他的身影。

他居高臨下的站立著,綴霞宮一行人跪伏在地上。

聞衍壓下思緒,平淡的擡了擡手:“起吧。”

鐘萃帶著人朝他福禮:“謝陛下。”

聞衍目光移到她方才擦傷的手上,朝楊培說了聲:“喚太醫來。”

楊培朝鐘萃看了看,弓了弓身子:“是。”很快便吩咐了隨行的宮人前去。楊培上前一步,笑眯眯的:“那浣洗處的宮人已去抓了,小主不妨先進去換身衣裳。”

鐘萃下意識往身上看了看,頓時臉一紅。鐘萃再是庶女,但侯府也是有規矩的,姑娘們的衣裳必須要衣著整潔,便是上輩子在美人宮那樣艱難時,她也常洗常換,卻沒有這樣滿身灰塵就見人的。鐘萃往聞衍那邊看了看,見他沒說話,朝他福了個禮,提著裙擺就往偏殿走。這也太失禮了。

蕓香跟在後邊進了房間,先是去打了水來給鐘萃擦過了,開了好幾個鐘萃不常開的箱子,裏邊裝的是江陵侯府請人裁制好的華服,除開裁制好的衣裳,還有好幾箱布匹,與其他的嫁妝箱子放一處。鐘萃平時在綴霞宮穿的都是舊衣,這些箱攏極少開。蕓香把每個箱子都開了,拿了好幾件莊重貴氣的衣裳出來,“姑娘,你想挑哪個顏色?”她手上有橙的、紫的。

鐘萃模樣楚楚動人,她穿素衣越發凸顯她的楚楚可憐,世人皆知當今的喜好,這與第一次陪鐘蓉進宮不同,鐘萃第一次進宮是給鐘蓉當陪襯的,江陵侯府自然不能讓她搶了鐘蓉的風頭,現在是鐘萃進宮就不同了,侯府給她備下的衣裳全都是端莊艷麗的,正好能壓一壓鐘萃的纖弱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