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鐘正江只是蒙蔭混了個正五品的閑職,在衙門打個點,領個差,崇州糧餉一案牽扯地方官員和通政司,鐘正江隨督察院三司隨行,去崇州月余,竟然在他身上發現了贓物,當即下了大獄,吏部侍郎穆良成力保,三司調查後隨即釋放。

朝中有勛貴想跟著辦件好差事,聞衍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這鐘正江竟然這樣糊塗,早早被人給栽贓了贓物,竟這麽久不曾發現。出了這樣的岔子,鐘正江能保住位置已經不錯了,哪裏還敢想請封的,如今還閑賦在家。

楊培沒一會就想起來了:“是,正是江陵侯。”

上一任江陵侯英武,到這一代江陵侯卻是不成氣候了,武不成文不就,連身上被人下了手腳都不知。比宮裏這位鐘小主還不如呢,鐘小主雖長得那副樣貌,卻也懂禮,剛醒了就派了人來謝恩。

用四個字來概括江陵侯,就是外強中幹,徒有其表。

京城裏勛貴眾多,在侯府上還有國公府,從大越開國便傳下來,光是能叫得上名號的便有數十家之多。再往上還有皇室宗親們。江陵侯府的家境在一眾勛貴裏實屬排不上號,就是有好事也輪不到他。

聞衍本就問得隨意,崇州糧餉一案牽連廣,也是楊培回稟說起鐘萃,聞衍便聯想到了這鐘正江上次辦的差事上。

鐘萃連著躺了三日才有了精神。遊湖的娘娘們許是覺得過意不去,專門抽空來看看她,便是來不了的也備了一份薄禮,連周常在也親自來了一趟。

鐘萃掉湖嗆了水,傷了喉,便只乖巧的陪坐著,偶爾回兩句,周常在幹巴巴的問了幾句病情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神情有些尷尬,只等著再坐一坐就告辭。嫡女們天然就有自己的圈子,跟庶女們玩不到一塊去,也不知道該說甚。

她抿了抿嘴兒:“我認得你四姐姐鐘琳,那時我們…我進宮時她還未曾蘇醒,不知現在醒了沒?”

周常在跟鐘琳是閨中好友,兩人原本是約定好了一起進宮的。

進宮選秀前一日,鐘琳卻突染惡疾,周常在也是出宮後才聽說,還特意登江陵侯府去看過。以鐘琳的樣貌和品行,周常在相信鐘琳是肯定能入宮的,不料入宮的變成了江陵侯府庶女,周常在維持著大家閨秀的風度,卻難免對鐘萃不喜,認為她搶了鐘琳的入宮名額。

鐘萃庶女出身,天然就在這些嫡女面前矮一頭,提及到鐘琳,鐘萃心裏一緊,她抿了抿嘴,垂下眉眼,細聲的回答:“四姐姐已經醒了。”

回完話,鐘萃咬著牙,竭力與周常在平視。

鐘萃膽子小,低頭低慣了,這是兩輩子的習慣,早就成了她的下意識,也正是因為她這副怯懦的模樣,叫人笑話了兩輩子的上不得台面。書上都說了束帶矜莊,徘徊瞻眺,衣裳要穿戴齊整,行為舉止要從容不迫,她不是嫡女們肆意張揚,日日受禮儀熏陶,只能再三在心裏提醒自己不要露怯叫人看不起。

周常在微微一笑:“她醒了就好。”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在鐘萃耳邊隨之響起。這聲音裏帶了幾分惋惜,與現在的感懷不同,足足的為鐘琳著想:【有什麽用呢?鐘家庶女都入宮了,以後她就只能為臣婦了,要不是這惡疾,以鐘琳的才學氣質,這宮裏也是有她一席之地的,可惜了…不過這鐘五不是說只有一張臉生得不錯,性子卻有些古怪麽,愛躲角落,不敢看人呢,現在看來倒也說不上,鐘琳還曾問過我如何同庶妹相處呢,也就只有她才這般好心關心一個庶女,問我,我哪兒知道的,總是嫡庶分明,尊卑有序就是。】

正是年輕貌美的年紀,曾抵足同眠,分享過彼此的秘密,最是親密無間,對鐘琳所言,周常在毫不懷疑。

原來共同流著鐘家血脈的堂姐從前是這般看她的麽,覺得她古怪,鐘萃哪怕早就知道鐘琳表裏不一,心裏卻仍難過了一瞬,這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很快。

她早就過了抱著被子哭的年紀了。

周常在得了消息便準備走,已經站了起來,目光卻瞥見窗前書桌上擺著的大字,周常在目光一凝,很是不可思議:“你會寫字?”

【鐘琳不是說她們江陵侯府只有嫡女才會請夫子來教導麽?】

大字鐘萃都寫了好幾個月了,每天都要練好一、二時辰的,鐘萃輕輕點了個頭。

周常在忍不住問:“那你會認多少字了?”周常在很快想明白了,鐘琳突染惡疾,鐘蓉落選,鐘萃一個庶女進宮,江陵侯府上下明知陛下的喜好,自然會教鐘萃認幾個字的。不過從選秀到入宮也才兩個月,能認得百來個字也算不錯的了。鐘琳心腸好,連家中這些庶妹也惦記,如今她未能進宮,想來在宮外也惦記著的,忍不住說:“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