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龍井蝦仁

楊葉驚愕,問夏皎:“你什麽時候結的婚啊?怎麽也不在同學群裏說一聲?”

他嗓門大,在公共場合和他對話,實在需要消耗許多夏皎的勇氣。

夏皎真想拉著他去外面談,至少不要在店內,不要引起其他人的圍觀。

夏皎絞盡腦汁地想,她的腦袋要愁爆了。本來就不擅長撒謊,現在還是這種難堪的情況下,她慢吞吞地說:“快過年的時候——”

溫熱的手摟著她,順勢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過年前領的證,婚禮定在四月份,”溫崇月自然地說,“還沒有派發請柬——你知道的,”

他笑了一下:“皎皎性格內向,喜歡低調,不喜歡太高調。”

楊葉不知道,他哪裏知道,只記得烈日炎炎,夏皎紅著臉遞給了他一瓶水。

只記得那時候夏皎被太陽曬紅的額頭和臉,好像眼角也發著紅。人的記憶有限,楊葉只記得這一點紅和一瓶水,忘記了夏同學是不是性格內向,是不是喜歡低調。

楊葉喔了一聲,得到答案後,他僵硬地擡頭,拍了拍溫崇月的肩膀。

他說:“恭喜啊。”

溫崇月說:“楊先生別忘了來喝喜酒。”

楊葉客氣:“一定一定。”

烤制披薩的香味兒在店內漸漸散開,像是烘焙出的香味也帶著體積,周圍的空氣忽然變得擁擠起來。

外賣員拿著打包好的披薩離開,店員核對著號碼——夏皎忙不叠地過去,取了披薩,溫崇月自然而然地接過,一手拎披薩,一手牽著夏皎的手,和楊葉告別。

夏皎的手掌心微微發熱,奇怪,明明今天天氣算不上多麽暖和。

走出好遠,溫崇月不經意地問:“你和高中同學還經常聯系?”

“不,”夏皎遲疑著,搖了搖頭,“上大學後,不經常見面,關系就淡了……大學同學也是,畢業前天天見面,一塊兒吃火鍋吃烤肉,一畢業,大家各有各的忙,見面機會少,也不怎麽聊天。”

說到這裏時,夏皎有些悵然。

社恐更多是沒辦法和無交集或者不熟悉的人打交道,並不代表完全沒有朋友,也不意味著完全不和人交際。

在自己喜歡的領域或者朋友圈中,她們也有著舒適的、可以自由交流觀點的同好。

正如夏皎,在網絡上歡脫,但在現實中見生人就很沉默。

夏皎在高中和大學都有要好的朋友,遺憾的是大家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畢業後選擇的職業方向、城市、地點不同,也就漸漸地分開。

或許,除了結婚之外,她們都不會再去主動找對方。

掰著手指算下來,如今最要好、基本上每周都要聯系的,也只剩下江晚橘。

想到這裏,夏皎感慨:“讀書的時候只覺著工作好,有錢,也不用考試;沒想到工作後更累,錢不多就算了,還得加班……考試不是經常,加班倒是成了常事。”

溫崇月說:“你放心,新的工作不需要經常加班。”

溫崇月不會騙夏皎,她不用再加班,會有很多時間來休息。

兩人次日返回蘇州,如今正是暮冬初春,萬物復蘇,不過近幾日多是細雨濛濛,春泥尚有寒。

南方的濕冷天氣能要人的老命,家裏空調開著除濕,出去轉悠一圈回來就瑟瑟發抖,風濕病者在這樣的環境下只會痛到病發。

在這樣的糟糕天氣下,原定的外出計劃只好暫時擱淺。南方的濕冷具備著穿透性的攻擊力,在這樣的魔法狀態下,不會有人想要外出閑逛,也沒有遊玩賞景的心思。

在大多時間中,夏皎都是躺在陽台上那把鋪著柔軟毛毯的椅子上,一邊摟著懷裏的溫泉,一邊用帶著鈴鐺的仙女棒逗小蝦米。

新買的黃色郁金香有著油畫般的光澤,劍蘭開出淺色的花苞,窗外春雨淺淺細細,杏靄流玉。溫崇月在廚房中清洗剛買回來的草莓,愛幹凈、剛剛洗過澡的溫泉用軟乎乎的粉色肉墊在夏皎腰上踩奶,在貓咪的呼嚕聲中,夏皎漸漸地睡著了。

三天後,兩貓兩人回到北京,夏皎終於見到於曇的徒弟——張雲和張老師。

他在某知名花藝家居品牌中做總監,和溫崇月同歲,是一位喜潔、嚴肅的男性。曾經結過一次婚,無子女,目前獨居。

和夏皎想象中不同,張雲和不是那種高傲自大的性格,也不是平易近人、八面玲瓏的角色,他很沉默,經常穿黑色的襯衫和褲子,外套也是黑的,背一個簡樸的黑色雙肩包,整個人就像是從墨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張雲和極少說話,下屬做錯了他也不發脾氣;但如果說有耐心也不盡然,他每天輔導夏皎的時間固定,時間到了,就算夏皎心裏有疑問,也得留到明天再問——張雲和絕不會加班,單獨輔導夏皎已經是看在於曇的面子上。

夏皎學得也勤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