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趙校尉並沒有送寧遠承回將軍府,而是直接帶著他和樂之俞去了嶺西軍營。

一踏入這兒,姓趙的便好似換了個人,臉上再也瞧不見半點陰謀算計,全然一副忠厚老實,痛心疾首的慈愛長輩模樣。

他把寧遠承的重傷歸結於秦知亦的無恥暗算,把樂之俞擡高成救寧遠承出火坑的大恩人,再加上與寧遠承的關系匪淺,如此一來,這位大恩人得到了寧遠承的信物和托付,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得不說,趙校尉的口齒的確了得,三言兩語,語氣深切,輕易的就能調動起旁人的情緒來,尚且來不及多思考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嶺西不受朝廷管轄已久,自是不會對秦知亦這個太子有什麽敬畏之心,在趙校尉層層遞進的挑撥之下,一時群情激奮,喊著要起兵伐城,殺了秦知亦報仇雪恨的都大有人在。

樂之俞坐在營帳裏聽見外面如浪潮一般的疾聲高呼,氣的手指緊緊的攥住了袖口,恨不能馬上奔出去揭穿趙校尉的假面具。

可是他不能。

因為趙校尉早就明裏暗裏警告過他,進了嶺西會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他,只要他在外頭膽敢說出一個不該說的字,寧遠承或許死不了,但他絕對會立刻死於意外之下。

樂之俞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面對木副將等人的急切詢問,他也只能在趙校尉閃著寒芒向他投過來的威脅目光裏,硬著頭皮附和說瞎話。

如今他的希望全都放在了陳大船的身上。

只要能順利的和驛站那邊的人接上頭,那木副將那邊的人沒準就能收到風聲,覺察出不對勁來,更重要的是,秦知亦也就能更快的知道他的下落。

所以在那之前,他說什麽也要好好忍著,不可輕舉妄動引起趙校尉的懷疑。

接下來的三天,寧遠承一直未清醒。

盡管已經退了燒,臉色也沒有一開始那麽慘白,可就是睜不開眼睛,除了還有微弱呼吸,整個人就像跟木頭似的,僵硬的躺在床上,半點意識也沒有。

他這樣的狀態自然是讓趙校尉很是滿意,連帶著對他暗地裏的監視都松懈了些,畢竟現在舉事在即,要盡快籌謀布置的環節太多,沒必要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浪費太多精力。

只不過樂之俞這邊就讓趙校尉很不滿意了。

信物找了幾天,仍是沒有找到,言之鑿鑿藏匿的地方,趙校尉派去的人挖地三尺都沒有看見,回來質問樂之俞,他一臉無辜的睜大眼睛想了半天,才驚醒一樣的說自己記錯了,其實是藏在了另一個地方,這次再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

當然,這次趙校尉還是一無所獲。

“少主,你不會是在耍我吧?”

他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連慣常的掛在嘴邊的那縷似有若無的微笑都沒了蹤跡。

“晚一天找到信物,我們就有可能失去所有的先機,若是事情一旦敗露,少主你可絕沒好果子吃啊,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了。”

樂之俞義正言辭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是揚眉吐氣的當上皇帝坐擁江山,還是慘不忍睹的成為階下囚受盡折辱,但凡腦子沒問題的人都知道怎麽選吧?我又怎麽可能拿自己的前程性命來戲耍校尉,蠢到自掘墳墓呢?”

這番聽起來誠懇之極的話讓趙校尉神情稍霽,沒有接著追究下去,只是接著讓人按照樂之俞新說的一個地方去找。

但他疑心也越來越重,不再允許樂之俞留在寧遠承的身邊,而是單獨把樂之俞“請”進了離營地稍遠的一處私宅裏,派了人守著,不讓出門。

好在寧遠承現在有木副將等人在看護著,趙校尉又沒拿到信物,一時半會應該也下不了黑手,樂之俞稍稍能放下點心,反正跑也跑不出去,急也急不到救兵來,幹脆既來之則安之,該吃吃該喝喝,睡飽了養精神,靜待脫身的機會到來。

可惜,機會還沒等來,一臉陰沉的趙校尉倒是先來了。

正靠在太師椅上吃著香梨的樂之俞眨了眨眼,把口中的梨子咽了下去,坐起上身來,對著趙校尉露出個帶了些歉意的笑容來。

“校尉怎麽這個晦氣表情?是還沒找到信物嗎?哎呀,都怪我當時太過慌亂,害怕被寧將軍發現,所以埋藏的時候都是心驚膽戰的,連地方都沒記清楚,校尉莫急,容我再好好想想,這次我一定會想起······”

“哼。”

趙校尉冷笑了聲。

“我來不是問信物的,而是想來問問少主,為何我手下一個叫陳大船的斥候,從那日給少主送完飯後,就無緣無故的失蹤了好幾日,少主可知,他去了哪兒嗎?”

樂之俞拿著香梨的手頓了一下,眉眼間都是顯而易見的困惑。

“校尉這就是為難我了,我天天都被關在這兒,連外頭是陰是晴都不知道,又怎麽會知道校尉的手下去了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