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樂之俞這次吸取了上次在雁城郊外的教訓,沒有以為盼到了救星就貿然大聲呼喊引人過來,而是緊緊閉上了嘴,伏低了身子,試圖把自己也融入這無邊的夜色裏,不要輕易暴露。

聽這馬蹄聲,來的人少說也有十幾個以上,這肯定不會是什麽過路的獵戶或者農夫,但願是寧遠承的隨從們終於找了過來,萬一倒黴來的是剛才那幫人的援手,那他和寧遠承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要任人宰割了。

火把的亮光由遠及近,像條蜿蜒的長龍似的,直奔樂之俞這裏而來,在離著有一丈之地的時候又紛紛勒馬停下,似是忌憚著什麽一樣沒有立刻靠近。

樂之俞聽見領頭帶路那人恭敬的說了句:“趙校尉,到了。”

趙校尉?

看這些的人的打扮,像是軍營裏的兵丁啊。

這裏臨近嶺西地界,難道是寧遠承的隨從找不到人,特意傳信讓嶺西的校尉帶兵過來幫忙?

樂之俞緊張的心緒剛剛放松了點兒,卻在看到說話那人的形容打扮時又倏地一沉。

身上穿著沾滿了草木和血跡的夜行衣,破破爛爛的撕扯了好幾個大口子,蒙著面只露了一雙綠豆大的眼睛在外,瞧著就是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打鬥模樣。

這人是剛才那三個逃走的刺客之一!

樂之俞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連手心裏都是汗。

他想起之前秦知亦同他說過,嶺西出了叛徒,趁著寧遠承前兩年中毒身體不濟,暗中爭權奪利,勾連異族,中飽私囊,之前幾次刺殺寧遠承都不成,這是眼看著寧遠承恢復康健馬上要重歸嶺西,他們害怕被清算問罪,所以狗急跳墻,瘋狂反撲要置寧遠承與死地麽?

寧遠承要是被害死了,那樂之俞這個目睹了一切的小倒黴蛋,肯定也要被他們給殺人滅口了,不,說不定還要被他們反咬一口,拖了他的屍首回嶺西,造謠說他是才是害死寧將軍的真兇。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幫手沒等來,倒是等來了一群趁火打劫的惡狼。

樂之俞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的捏了起來,深深的吸了口氣。

冷靜,冷靜,先見機行事,只要沒到最後一步,說不定還是會有轉機的。

“你,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他強裝著鎮定,挺直了腰板看向那個從人群中央策馬緩緩走到前頭的趙校尉,聲線雖然有些發抖但還是努力維持著平穩。

“有什麽事都好商量嘛,大家都無冤無仇的,凡事留一線,沒必要趕盡殺絕吧?咱們可以先談談條件,或許我能給你們帶來些天大的好處也說不定呢。”

那位被稱作趙校尉的男人看起來得有四十多歲了,皮膚黝黑,留著短須,瞧著面相倒是有幾分和善,態度也不兇悍,在掃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寧遠承後,又將視線投到了樂之俞的臉上,眯起了眼睛打量了會兒,忽而就笑了起來。

“兩年不見,少主出落得越發貌美了,姿容更勝從前百倍,難怪我這不爭氣的外甥被你下毒害得差點成了廢人,卻依舊對你心心念念的不忘啊。”

外甥?這人是寧遠承的舅父?聽說寧遠承父母雙亡,只有舅父是他唯一的親人,如此深厚的血緣關系,為何還要自相殘殺呢?

樂之俞怔了下,不由得轉頭過去看寧遠承的反應,卻見他也有些意外似的,臉上的表情復雜莫名,驚愕,憤怒,怨恨,似乎還帶著一絲自責與後悔,雖然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他那猶如孤狼一般的兇狠目光早已把趙校尉給千刀萬剮了。

“好外甥,你這般看著我幹什麽?”

趙校尉毫無怯色的與寧遠承對視,挑著眉毛洋洋得意的笑了笑。

“其實你不是早就對我起了疑心嗎?若不是你優柔寡斷又中了毒,只怕這會兒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等死的,就是我了。”

他說著又揚了下手道:“你也別怪我下手無情,畢竟你自己就是個沒出息的,耽於美色,毫無野心,在這位青丹會少主身上栽了一次跟頭還不夠,又栽了第二次,落到今天這地步也純屬是你咎由自取,活該罷了。”

樂之俞後知後覺的,終於聽明白了。

合著寧遠承娶過的男妻,就是和樂之俞長相酷似的那位真少主!

他之前一直搞不懂寧遠承為什麽在傻的時候剛見面就對他有特別的好感,言聽計從,不傻的時候更是糾纏不放,強行要把他帶到嶺西來,現在終於是找到源頭了。

你這是拿我當替身哪!

想到罪魁禍首的真少主反倒在無憂谷當起了他的替身,樂之俞心裏的無名之火更是冒得三丈高,氣的他牙根癢癢,一雙溜圓的眼睛死死瞪著寧遠承,若不是眼下生死關頭他還不能露餡,早就要翻臉大罵寧遠承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