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樂之俞的頭發也生的極好,烏黑生光,濃厚軟滑,擦幹水分披散下來時,就如同瀑布流雲一般,順著肩膀幾乎都要垂到了腰間。

以前他沒少聽侍從們贊他頭發厚密,是寓意福慧雙全的意思,可現在他只想把這福慧分點給別人,頭發太多,束起來太麻煩了,盡管秦知亦已經給他演示了幾遍最簡單的發式,他手忙腳亂的弄了半天,還是束的歪歪斜斜,多動兩下就會散掉。

“太難了······”

樂之俞有些喪氣,剛才的信心都消散了大半,這會子都想破罐破摔不管,幹脆頂著這個潦草的發式湊合湊合,大不了出門帶帷帽好了。

“慢慢來。”

秦知亦從他手裏接過木梳,重新替他梳理整齊。

“事無大小,貴在堅持,半途而廢可是什麽都學不會的。”

樂之俞從銅鏡裏看著秦知亦低斂的眉目,心念微動,感覺現在很適合為將來引著“寧遠承”先坦白身份做個鋪墊,於是就故意的問了句。

“秦哥哥,你怎麽什麽都會啊,是從小就學的?你家中長輩舍得你這樣吃苦磨練,一定也都是清風勁節,心有丘壑的性情中人,太會教養孩子了,不知家裏祖業是做什麽的呀?”

“祖業?”

秦知亦並未擡眼,語氣淡淡的。

“大約是殺人吧。”

這話倒也沒錯,寧家盤踞在嶺西幾十年,平日裏打仗就如吃飯喝水一般稀松平常,手上沾的人命豈止萬千,殺人確實是他家的祖業。

但是秦知亦沒有瞎編亂造,也沒有岔開話題,就這麽坦蕩蕩不加修飾的說出來了,還是挺令樂之俞意外的,一時還沒想好如何接話,就聽到秦知亦也問了一句。

“你不害怕?萬一我是個被通緝的逃犯呢?跟著我若受了牽連,你家中長輩豈不心疼?還是說,你這次逃婚出來,就打算同家裏斷絕關系,再不回去了?”

樂之俞噎了下,本打算隨便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過去,但轉念一想,對方都如此坦誠了,他還在這兒滿嘴胡話好像也不大厚道,反正真實姓名都交代出去了,再多說點也妨礙不了啥。

“怕是有點怕的,但我相信秦哥哥的為人,即便當真是個逃犯,那肯定也是被陷害的,我自然是要站在秦哥哥這邊,至於家裏······”

說到這兒,他小小的嘆了口氣,有些惆悵的樣子,不過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我從未想過要和家裏斷絕關系,但我也不會輕易妥協,我不願意的事,誰逼我也沒用,便是父母也不行,將來,我一定會向所有人證明,我才是對的,到時候衣錦還鄉,風風光光揚眉吐氣,他們自然會對我改觀的。”

“是嗎?”

秦知亦的話裏聽不出什麽情緒,垂下目光從樂之俞的背影上緩緩掃過。

“那你要如何證明你逃婚才是對的?找一個更好的人?如果你家裏並不認同這個人,甚至希望他去死呢?”

樂之俞聽的有些愣,不由的側過身來,仰起頭看向他。

“秦哥哥,你在說什麽啊?”

楊夫人是個拎的很清的人,就算要棒打鴛鴦,對付的也只會是自己的兒子,打一頓再關起來反省都有可能,但絕對不會去找寧遠承的茬兒,更不會提什麽要他死之類的。

而且,就無憂谷那點人,就算花錢買兇,壓根也不是寧遠承的對手啊,更重要的是,他並不知道我的真實底細,莫名其妙問這個幹嗎?難道是我又哪裏露了破綻,他在拐彎抹角的試探我?

秦知亦看著他一臉迷茫的表情,半響,卻是慢慢挑起了唇角。

“沒什麽,我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隨便說說?你都快嚇死我了好嗎!

也許是那個怪異的夢帶給樂之俞的陰影太深,以至於他現在都有點驚弓之鳥的架勢,秦知亦隨口的一句話就能讓他疑神疑鬼,忐忑不安。

“秦哥哥,你要相信我,既然選擇了跟著你,就不會輕易被任何人動搖。”

樂之俞軟綿綿的說著,同時伸出手去,用小拇指勾住了秦知亦的指尖。

“我同你拉鉤保證好不好?”

他們的手指勾在一起,不自覺的摩挲著,似是在透過溫熱的觸感在互相傳遞心意一樣,秦知亦的眼眸凝望著他,目光似乎也在漸漸發燙。

空氣中有曖昧的氣息悄悄蔓延,讓接下來的一切變的那麽的順理成章。

秦知亦俯下身,輕擡起樂之俞的下巴,離著他越來越近。

這是,要親我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樂之俞的後背瞬間僵直,心臟頓時如鼓點般“咚咚”的跳動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是含羞帶怯的迎合,還是欲拒還迎的躲避,書上教的那些到了緊要關頭好像都毫無用武之地,所以他只好遵從自己的本能,順從的仰著頭,由著秦知亦微涼的唇瓣落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