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翻來覆去想,還是覺得委屈了沈羨之,這西南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艱難。

就這城墻都破敗成如此之樣,城門猶如那山賊攔路的柵欄。

都說一城之門乃一城之面。

試想這城門都成了這副樣子,只怕這城裏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於是挑起車簾,朝著外面看去。

街道是有的,只是兩旁沒有那擺著琳瑯滿目商品的店鋪,只有一排排低矮破舊的茅草屋,衣衫襤褸的小孩們從門裏或是窗戶裏將腦袋探出來,瞧個稀奇熱鬧。

夏侯瑾越是往下看,就覺得自己心坎上一陣揪疼,他在京城之時,瞧見那滿京城的繁華盛景,還以為這普天之下皆是如此盛世。

即便是這樣的邊陲之地,落後了些,想來也不會太差。

可是如今他入目的,就好似大災大難之後,元氣還未復蘇的饑荒困民。

忽然,只聽‘哐當’一聲,他朝著前面看去,只見那坑坑窪窪的街道上,前面的馬車陷了進去。

他還未開口,就見沈羨之一把拉起前面的車簾,朝著外面的管事吩咐,叫他們把車弄出來,又井井有條地吩咐後面的車馬,注意路上的坑窪。

待車輛順利出來後,她才重新回到馬車裏,“進入這西南地境之後,我就發現這官道已經數年沒有修葺了,本指望這城裏能走一段平緩些的路,唉!”也不知道自己家那三個嬌姐妹能受得住。

實在對不住她們了。

然而,她這話音落後,就聽到夏侯瑾有些沙啞的聲音:“對不起。”

沈羨之一臉愕然,“你和我對不起幹嘛?這城裏的坑也不是你挖的。”想到剛才他一直看窗外,神色就不大好了,便又道:“要說對不起的是當今天子,也不是同我說,而是對這西南的所有百姓們說。”

作為一國之君,卻讓自己的子民生活在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難怪這裏的稅賦朝廷從來不收取,而是作為瑜王軍中軍餉所用。

可是,就這樣的環境裏,飯都吃不飽,拿什麽來繳稅?她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看到這瑜王軍中是什麽樣子了。

難怪他這幾年在戰場上會越來越乏力。

不是他不行,是將士們連最基本的生活日常都沒有辦法維持。

就這樣,怎麽上戰場?

她越想越氣,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只怕陛下自己心裏也有數此處是什麽樣子的,所以吏部那邊也懶得派遣官員來此了,回頭你上書,只管哭窮,最好這往後百年來,不要管咱們收取稅賦才好。”

眼下瑜王傷了腿,他手底下的軍隊已經由別的將軍接管,他如今回了西南,只需帶著那點殘兵們守著這西南邊境,以防外面的蠻人進犯。

可是,殘兵們哪裏抵得過外面的蠻人麽?

也難怪這城裏一陣烏煙瘴氣。

這時候,她只聽夏侯瑾難過地說道:“我這些年,以為他是個合格的天子。”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什麽將屬於他們父王的一切奪回來。

他知道興亡皆是百姓苦,所以起過興兵的念頭。

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也僅僅在為了自保。

他的那些努力,自保是足以,可是要改變西南現狀,卻是遠遠不夠。

夏侯瑾除了上一次聽聞弟弟傷了腿後這樣難過沮喪之外,現在是第二次。

這車窗外於他來說,滿目瘡痍。

夏侯家,愧對於老百姓們。

沈羨之其實跟夏侯瑾沒有怎樣相處,只是覺得他這個人還是講道理的,平日裏也比較安靜,這一路上也就看看書什麽的。

從來沒有見過他此刻這個樣子,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

大概能理解他心中的憤恨難過,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所以有些著急,“你別難過了,我反正又不會安慰人。不過你放心,我方才在城門口說的話是真的,不單單是哄騙老百姓們。”不為別的,為了以後日月神教的教徒們能吃飽穿暖,不用跑去江南富庶之地買糧食,她就得努力。

幸好現在還年輕,如果穿過來已經是三十歲,可能自己就沒這幹勁了。

夏侯瑾聽到她的話,轉過頭來,正好對上沈羨之滿目的認真,只覺得心在這一瞬間,被什麽溫軟的東西包裹著,不由自主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你已經安慰到我了。”

沈羨之一臉錯愕,片刻才道:“你這樣好哄的麽?”

“嗯。”夏侯瑾點頭,正欲說什麽,外面傳來琢玉的話,“王爺,王妃,咱們到了。”

這琢玉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沈羨之率先拔開車簾,便看到眼前有著上百道台階,不過台階上已經鋪了不少綠痕,縫隙裏更是鉆出了不少野花野草。

順著這看似宏偉的台階往上望去,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府邸。

挺大的,反正這整體上看去,和這上百道台階十分相互呼應,就是和城門口所見一樣,圍墻已經是殘垣斷壁了,大門也沒有,兩個穿著甲衣的瘦弱護衛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