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多少錢能讓我贖回那錄音。”

如果紀堯提前知道周青柏會從俄羅斯買酒,那他寧可像蔣衡一樣,最開始就只點一杯薄荷水。

他對自己的預估顯然沒有對蔣衡說的那麽準確——比如在對自己的日程安排上,紀醫生就出現了一點記憶錯亂的情況。

早上八點半,熟睡中的紀醫生猛然翻了個身,然後不知想起了什麽,肉體比靈魂先一步清醒,一個打挺從床上坐起來,閉著眼睛從枕頭下摸出了手機。

紀堯頭一天晚上喝醉了,連窗簾都忘了拉,現下外面天光大亮,眼看著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他心驚膽戰地按亮手機,想看看為什麽自己的鬧鐘沒響,結果看見日期才想起來,今天周六休息,他不用值班。

於是他繃緊的精神一瞬間松垮下來,整個人重新放松,向後仰倒回了床上。

他的靈魂緩慢地從深眠中轉醒,與此同時,宿醉的生理反應慢半拍地席卷上來,紀堯擡起小臂擋在眼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昨天他“借酒裝瘋”的實況現場。

托酒量的福,紀堯從沒有斷片的習慣,現下閉著眼睛,昨晚的一切都潮水般地湧進腦子,活像是在放電影,一幀比一幀清楚。

紀堯:“……”

行了,紀堯想,可以打包離開這個城市了。

有那麽一瞬間,紀堯甚至打心眼裏產生了某種懷疑——莫不是葛興拉紅線已經拉得不擇手段,所以夥同周青柏給他下藥了吧。

但很快他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憑葛興那個“端水大師”的處事風格,他要幹肯定不會只給自己一個人下藥,怎麽說也得把蔣衡一起捎上。

因為想起了蔣衡,紀堯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停滯,他沉默了兩秒鐘,下意識翻了個身,撈高了被子,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被窩裏。

明明他清醒時還有余力琢磨他和蔣衡到底做沒做好準備,結果被空調一吹就頭腦發熱地沖上去,大言不慚地撂下了要“追人”的狠話,活像是把“顧忌”、“謹慎”什麽的全團吧團吧吃了。

——酒精真是害人,紀堯想。

從沉睡中驚醒的倦怠感依舊揮之不去,紀堯長長地嘆了口氣,半眯著眼睛解鎖屏幕,短暫地猶豫兩秒,還是給蔣衡撥了個電話。

無論是工作日還是休息,蔣衡都沒有賴床的習慣,電話接通的很快,蔣衡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好像並不意外他會打這個電話一樣。

“醒了?”蔣衡問。

紀堯還是困,他半闔著眼睛,用被子遮住半張臉,悶悶地說:“你開個價吧,多少錢能讓我贖回那錄音。”

蔣衡強行忍著笑意,幹咳了兩聲。

“讓我隨便開?”蔣衡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可能出不起。”

“你先說個數,然後我跟你講講價。”紀堯還帶著宿醉未醒的鼻音,尾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實在不成的話我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贖,這總行了吧。”

“那可不行,那不成敲詐勒索了嗎。”蔣衡放松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扶手椅內,手裏的簽字筆忍不住轉了兩個花:“你要是掛了電話就給我轉錢,說不準就是三年以上。”

紀堯磨了磨牙,幹脆用被子兜頭把自己整個罩起來,含糊道:“那給錢不行,賣身行不行。”

蔣衡只當沒聽見,明知故問地又重復道:“什麽?沒聽清。”

“賣身行不行!”紀堯惱羞成怒道。

蔣衡終於忍不住撲哧一樂,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那可不行。”蔣衡說:“這是我手裏的重要憑證,無緣無故被人贖走了,我以後拿什麽證明事發情況。”

“都是成年人了,誰會耍賴。”紀堯在被子裏悶得喘不過氣,於是把被子往下扯了扯,用小臂擋住眼睛,遮住外面曬進來的光。

他舔了舔唇,語氣比之前正經了一點,不再是那副開玩笑的模樣。

“我記得我說過什麽。”紀堯輕聲說:“沒想反悔。”

說來有趣,紀堯平生的處事邏輯非常簡單——能躲則躲,躲不過去就算了。

就像是蹦極一樣,如果讓紀堯站在高台上,他絕沒有膽子自己往下跳。但如果此時此刻有人從背後推他一把,強迫他落下去,那紀堯反倒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了。

雖然紀堯自己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高壓控制的家庭生活確實給他的性格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影響。在很多時候,紀堯都需要這強迫性的一“推”,他才能遵循本心往前邁出一步。

正如現在一樣,既然他的心已經在他毫無反抗之力時替他做出了決定,紀堯就沒打算再把話吞回去。

“紀堯。”蔣衡輕笑道:“你膽子比三年前大了不少。”

蔣衡說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畢竟過去好幾年了,人不能只長歲數不長腦子吧。”紀堯放下小臂,眯著眼睛盯著外面的太陽瞧:“再說了,你說這種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