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紀醫生,那你可得努力追我。”

蔣衡和紀堯在小陽台上呆了半個小時,再下來的時候,葛興已經走了。

酒吧內最後兩桌客人也不翼而飛,只留下幾個歪倒在桌面上的酒杯。酒吧的服務員彎著腰,正在往竹籃裏收拾空的啤酒瓶。

周青柏不知道怎麽在這半小時裏把自己灌多了,此時此刻正趴在吧台上,拽著個年輕男人不撒手。

那男人皮相不錯,穿著一件很厚的長風衣,內裏裹著一套很正式的西裝。他看著比周青柏年輕幾歲,但穿得比蔣衡還要正經,身邊帶著一個中號的公文包,不過因為整個人被周青柏扯著,所以暫時無暇顧及身邊的情形,只把包擱在了腿邊的凳子上。

“你騙我!”周青柏隔著吧台拽著那男人的手,激情控訴道:“你說你後天才到家的!”

“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那年輕男人脾氣很好,輕聲細語地跟他說:“所以我才沒告訴你的。”

“那不行!這是欺騙!這是隱瞞!是戀愛大忌!”周青柏喝多了,整個人蠻不講理胡攪蠻纏,拉著那男人的手猛然直起腰,差點把人扯得撲到吧台上還全然沒看見,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憤怒裏,大咧咧地一揮手,義憤填膺地說:“啊,你說你,這麽點小事現在都敢騙我,以後遇到別的可還了得!”

跟醉鬼顯然很難講理,但那男人的脾氣實在好過頭了,他聞言擰著眉認真地想了想,然後一板一眼地承認錯誤:“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所以下次不要這種突然襲擊的驚喜了?”

周青柏沉默片刻,用他被酒精灌滿的腦子努力地思索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改口道:“那……那還是有吧。”

蔣衡忍不住撲哧一樂,已然猜到了這人的身份。

他一出聲,周青柏和那男人同時側頭看向他,蔣衡大大方方地走上去,沖男人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蔣衡,蔣律師,對吧。”那年輕男人禮貌地點點頭,伸手從口袋裏取出名片盒,撚了一張遞給蔣衡:“我是青柏的愛人,裴佑。”

“久仰大名。”蔣衡接過名片,客氣道。

周青柏跟裴佑戀愛的時候蔣衡人已經出國了,一直沒能當面引見一下。現在乍一看裴佑這個人,連他自己也不由得感慨,葛興這個紅娘當得確實靠譜。

“聽說蔣律師現在自立門戶。”裴佑笑道:“青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之後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蔣衡往手裏那張設計簡單的米白色名片上掃了一眼,只覺得看見了滿眼金光的履歷。

葛興真是個神人,蔣衡費解地想,他到底從哪搜羅出這麽多青年才俊的男同性戀的。

各人有各人的相處方式,看得出來,裴佑不是個心思千回百轉的老油條,於是蔣衡笑了笑,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說著正想把名片收起來,誰知手剛伸到一半,就被人半路截胡,愣是抽走了。

落後他一步的紀堯坐在吧台前,一只手撐著腦袋,借著吧台燈盯著那張名片來來回回的看,專注得比看醫學資料還投入。

蔣衡:“……紀堯?”

紀堯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擡頭看他,眼神晃了一下才對上焦。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在外面吹冷風的時候還好,可一回到室內被暖烘烘的空調一打,整個人就忽然血液上湧,腳下發飄,別說眼角,連耳根都紅了。

“你喝了幾杯酒?”蔣衡問。

紀堯現在明顯不清醒,否則絕不會上手搶他手裏的東西。這行為太親密了,遠遠超出了他倆人現在固守的“默契距離”。

紀堯想了想,比了個三的手勢。

蔣衡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青柏,輕輕嘖了一聲,說道:“酒量一起退化了?才多點東西,怎麽喝成這個樣。”

裴佑從周青柏那救出了自己的手,然後越過周青柏的肩膀,長臂一撈,撈出了一個空酒瓶。

他端詳了一會兒瓶身上的標簽,然後把瓶子遞給了蔣衡。

“俄羅斯產的。”裴佑說:“阿伯朗·杜爾索的一百五十周年特供白蘭地——青柏這批是特供中的友情內部版,他存了好久,今天應該是高興才拿出來喝了。”

怪不得,蔣衡想,俄羅斯人產的內部特供酒,就差往酒精裏兌酒精了。

一場小聚倒了兩個跑了一個,從結果上來看,這次聚會顯然接近了尾聲。

裴佑來就是接人的,於是蔣衡貼心地給了一個台階,先一步說了告辭。

“需要我幫忙送嗎?”裴佑示意了一下紀堯。

“不用。”蔣衡說:“我送就行了。”

蔣衡的車這次停在酒吧後的員工停車區,從後門出去穿過一條小巷就到,步行也就三兩分鐘。

紀堯這一路上沉默得過分,像個跟寵一樣亦步亦趨晃晃悠悠地跟著蔣衡往外走,蔣衡從余光裏瞥了他兩眼,發現他滿臉苦大仇深,嚴肅得要死,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