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走,我陪你去。”

“真的?”

葛興打量著他的表情,手裏的叉子無意識地戳著小羊排,把軟嫩多汁的羊肉戳得稀爛,顫巍巍地墜在骨頭上,要掉不掉的。

葛興有時候會覺得,他這個老友哪裏都好,就是太過於成熟理智看得開。年紀輕輕二十多歲的男青年有幾個不是年少輕狂,偏偏蔣衡從多年前就一直都是現在這個調調,溫和有禮,寬容大度,哪怕跟人鬧翻也是和和氣氣的,萬事萬物都知道留一線。

這樣的人好是好,但時間久了,很容易被人忽略他自己的需求。

“我還是得提醒你。”葛興說:“小紀家裏可就這麽一個獨苗,你別看現在跟家裏鬧翻了好像老死不相往來一樣,等再過幾年就不一定了。”

葛老板還是從前那個性子,一邊拉紅線一邊拆人台,也不知道是想撮合人還是想讓人望而卻步。

“到時候他家裏爹媽萬一生個病,或者出點小事,當兒子的哪能真狠得下心。”葛興說:“你說一個坑不掉兩次,按你的脾氣,我相信。但之後的事誰說得準呢。”

還留有感情的兩個人復合是很簡單的事,但如果多年後紀堯再一次面對選擇,說不定這個坑就會重新出現,落到他倆人面前去。到時候無論是熱血上頭往裏跳,再來一次不歡而散,還是一步跨過去禮貌地分道揚鑣,說到底都是又一次傷筋動骨。

“我心裏有數。”蔣衡說:“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他說著抿了口湯,似乎是覺得有點太淡了,於是自己往湯盅裏磨了一點黑胡椒。

葛興知道他主意已定,於是也不再勸了。

“但我還是很好奇,你到底喜歡他什麽?”葛興百思不得其解:“你從來不是這種念念不忘的人啊。”

蔣衡把研磨瓶放遠,用勺子攪了攪湯盅。

葛興問這句話時,蔣衡腦子裏忽然蹦出那碗糊得發苦的粥,記憶的聯想與現實重疊起來,連帶著他的舌根仿佛都泛起了帶著苦澀的米香氣。

蔣衡下意識抿了抿唇,似乎是在回憶那個味道。

“都是些很小的事。”片刻後,蔣衡笑了笑,輕聲說:“也都是很容易做到的事,但只有他主動做了——或者說,我只願意從他身上體會到。”

葛紅娘身經百戰,見過多少佳偶怨侶,在拉紅線一事上眼神之毒,堪稱一點就通。

他一聽就知道明白,蔣衡對紀堯絕不是那種速食快餐的玩兒法。

他是認真的。

憑葛老板對情感的深入研究,當一個人面對同一件事時,只能固定從某個人身上汲取到愉悅感,那就說明他徹底栽了。

怪不得蔣衡這次破了例,有隱隱約約要吃回頭草的意思,葛興想,合著這草當年特別香。

葛老板想起躺在自己微信聯絡人裏那個沒頭沒腦的二百塊錢紅包,忽然覺得,三年過去,說不定這次他倆能走出個不一樣的結局。

“那我就不說什麽了。”葛興大咧咧地說:“如果事成了記得給我發紅包。”

蔣衡一聽就樂了:“你真是……我給你寄一箱紅皮雞蛋要不要?”

“要,憑什麽不要啊。”葛興一挑眉:“你敢給我敢收。”

葛老板手下那塊可憐的小羊排已經被他戳成了一塊破氈布,徹底不能吃了,他把刀叉一放,決定不強求自己,也放過這塊羊排。

“對了,我準備在上海呆幾天。”葛興話鋒一轉,說道:“就住樓下,你們要是有什麽好玩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之前查李玲華那案子的時候,蔣衡曾動用過葛興的關系從飆車俱樂部裏調李文的車輛記錄,仔細算算還欠了葛老板一個人情。

“行啊。”蔣衡說:“要不我做東,去青柏那聚聚?”

“也行。”葛興想了想,從椅背上取下外套,站起來說道:“不過這兩天我有點事要辦,辦完了給你們打電話。”

蔣衡跟著他站起來,說了聲好。

“去哪?”蔣衡問:“我開車送你。”

“不用。”葛興說:“你忙你的,咱倆誰跟誰啊,還用來這套。”

葛興說著大咧咧地揮了揮手,披著外套走了。

他乘電梯下了樓,然後順著馬路往前走了好一陣,最後在東方明珠前的路邊招手攔到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操著一口上海普通話問他去哪,葛興一邊刷著手機把紀堯發給他的紅包領了,一邊隨口道:“去福壽園。”

半分鐘後,紀堯的手機蹦出一條新微信提醒,他下意識地緊張了一瞬,點開才發現是葛興的紅包領取記錄。

“再接再厲。”葛老板的信息緊隨其後:“我看好你。”

紀堯一頭霧水地給他發了個問號,葛興很快回了他一條語音。

“我在上海呢。”葛興的聲音裏帶著點笑意:“剛去見了蔣衡,聽說你們倆又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