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叫什麽,總有一條適合你?”

自從上次在醫院分開之後,紀堯就再沒見過蔣衡。

聽說他後來也到醫院取了幾次證,只是不知道是他故意規避還是時間趕巧,紀堯不是在上手術,就是在門診看病人,一次都沒撞見過他。

不過這樣也好,紀堯現在一想起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見不到面反倒彼此清凈。

醫院常年合作的那位中年律師叫王濤,年齡跟郝雨相仿,看起來就像郝主任和他們院長的結合體,是個有點精明的老好人。

他似乎慣常處理這種醫療糾紛,一套流程熟門熟路,人也細心又謹慎,處理問題時經常能想到紀堯想不到的點。

紀堯復工之後經常抽空跟他見面,幾次梳理病例和當天的處置筆記,試圖從裏面查缺補漏,盡可能別讓人抓到細致的文字把柄。

紀堯是八年制的博士生出身,手裏科研文章數量可觀,醫院對他頗為照顧,在這件事上大開綠燈,甚至給他抹了幾次值班,好讓紀堯去安安心心地準備應訴。

李玲華那邊顯然是認真的,這樁案子在半個月後以醫療事故罪轉送檢察院,由檢察院進行取證調查,然後準備公訴。

區法院立案後,王濤以院方名義按慣例去給紀堯辦了取保候審,然後從法院折回來,約了紀堯見面。

為了準備應訴,紀堯周末不值班,他不大好意思讓同事三番兩次地幫他頂位,所以工作日時會辛苦一些,大多數時候都在醫院白晚班地連軸轉。

王濤約他的時候,他還有兩個小時就得去夜班交接,不大能走得開,於是把對方約在了職工食堂見面。

下午三點半,食堂還沒開火,幾個櫃台後空蕩蕩的,只擺著幾個零散的飯盒架子。

紀堯坐在食堂角落,有些焦慮地把手機解鎖又按滅,時不時看一眼腕上的手表,想要站起來走動兩圈,又硬生生忍住了。

好在王濤來得很快,他手裏拎著一個公文包,還貼心地帶了兩杯咖啡來。

“王律師。”紀堯眼前一亮,迎著他走了幾步。

“等久了吧。”王濤跟他握了握手,然後在安靜的角落裏坐下,拆開一杯咖啡遞給紀堯:“你的手續我都辦完了,放心,都很順利。”

“是嗎。”紀堯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辛苦您了。”

之前李玲華要起訴的時候,紀堯其實沒怎麽擔心。做醫生的,沒遇上醫鬧也見過醫鬧,他沒覺得有什麽大事。

但現在,眼瞅著快真吃上公訴官司了,紀堯心裏確實有點沒底。

王濤似乎發現了他的緊張,笑著安慰道:“紀醫生,你不用太害怕,取保候審就是正常的行政手段,之後開庭,證明你沒罪就撤銷了,不會有什麽不良記錄。而且這期間你都可以正常上班,只要不離開本市就行,對生活沒什麽影響。”

紀堯緊皺的眉頭略松開一點,但看起來還是沒完全放松。

王濤也沒強求,畢竟任誰惹上官司都不會心平氣和地不當回事,紀堯人還年輕,沉不住氣也正常。

“我今天去取了起訴書副本和證據目錄,正好你也一起看看。”王濤說:“總得來看,情況還算不錯。雖然病患死亡是事實,但是‘嚴重不負責任’的概念不好界定。我今天去查看了起訴書和證據目錄,發現關於患者病情說明的部分只有患者父親的口供,沒有其他證據。當時他喝過酒,意識不清醒,所以我們可以主張他的記憶混亂,不能做決定性證據。”

紀堯點了點頭,又臨時想起什麽,問道:“對了,李家的事兒,您清楚嗎?”

王濤愣了愣,顯然不知道他說的是哪方面。

“李玲華和劉強感情不和的事。”紀堯說:“之前那個簽同意書的就是劉強的婚外情對象。”

紀堯說著頓了頓,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心說無論如何,蔣衡好歹也算是幫了忙,起碼把婚變的事透給他了,沒讓他兩眼一抹黑地背這個黑鍋。

他掐頭去尾,盡可能把蔣衡告訴他的消息客觀地轉述給了王濤,王濤摸了摸下巴,輕輕嘖了一聲。

“怪不得呢。”王濤說。

“什麽?”紀堯問。

“對方律師前些天去了李文之前飆車的俱樂部。”王濤說:“我之前還在想他去那幹嘛,現在看來,他或許是去查李文的死了。”

“……這您都知道?”紀堯詫異道。

“都是一個圈子裏的,或多或少能聽到點風聲。”王濤說:“他老師是政法系知名的教授,我對他略有所耳聞。”

紀堯一想起這個就頭疼,他是知道蔣衡的名聲的。從畢業開始,蔣衡的庭審勝率就很高,雖然不至於百戰百勝那麽邪門,但也夠紀堯郁悶了。

“很厲害?”紀堯問:“我以為你們律師也看資歷。”

“看天賦吧。”王濤哈哈一笑:“法條是死的,人是活的,主要腦子活不活泛,會不會用——之前網上不是還有小年輕說過,叫什麽,總有一條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