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在開玩笑吧……”工藤新一勉強扯出僵硬的笑臉, “降落傘不是按人頭準備的嗎?還有額外的備用。”

“確實。”山吹律理贊同地點頭,“乍一看數量確實很多,拿給客人用完全足夠——只要不把滿飛艇的服務人員當成人, 客人們的性命總是無虞的。”

“《驚報!為活命鈴木財閥赤司財團竟做出這等草芥人命之事》、《不把服務人員的命當命!揭露當代資本家醜惡面孔!》類似的報道, 你覺得怎麽樣?有看點麽?”

那可太有看點了, 全日本的報社都會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撲過來撕咬血肉。

“你為什麽肯定飛艇會墜落?”工藤新一冷靜下來, “就因為降落傘的個數不對?也可能是工作人員的疏忽。”

山吹律理舀了一匙紅絲絨蛋糕送進口中, 她斜倚在透明的窗上,目光隨著空中飄渺的雲朵看向無窮遠的盡頭。

“聲音不對。”黑發金眸的少女輕聲說,“飛艇劃過雲層的聲音,風拂過機身的聲音……樂章裏跳動著不和諧的音符, 機械表盤內有只齒輪搖搖欲墜,我聽見螺絲釘叮當落地的聲音,龐大的結構在崩塌, 世界在震顫。”

“對危險的直覺是戰鬥第一課。”山吹律理站直身體,“我一向滿分。”

偵探不依賴直覺,偵探喜歡證據。工藤新一半蹲在地上, 手肘撐著膝蓋,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擡起頭。

“如果這只是一起案件, 我只有看到證據才會相信你。但它還是一起事故, 人命大於一切——我們現在去聯系機長, 看能不能緊急迫降!”

中斷赤司財團與鈴木財閥的宴會是非常得罪人的一件事, 工藤新一卻顧不得那麽多, 只想立刻沖進機長室。

山吹律理擡手虛虛地攔下了他。

“名偵探,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作風。”她說, “教你一件事吧。像我們這類行事不合法的危險分子, 若非事情沒有挽回的余地,是不會和偵探或者警察商討的。”

“機長和副機長恐怕已經死了。”山吹律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聞到了紅絲絨蛋糕也掩蓋不了的血氣。”

“不過自動飛行系統還可以維持一會兒,不用擔心我們說話說著說著飛艇就吧唧掉下去了。”她補充道。

降落傘數量不對,機體被人動過手腳,機長與副機長雙雙慘死機艙——三重打擊一次滿足,在山吹律理離開宴會廳在走廊呼吸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她已經知道了無可挽回的結局。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那你幹嘛見我的第一句話是‘用你超神的死神雷達看看,今天飛艇上會不會發生導致飛艇墜落的案件’?”

“嗯……”山吹律理想了想,斟酌語句,“為了給名偵探一個出場的機會?為了讓你在本次空難大片裏有個領銜主演的名字?”

給你加戲不是幫你嗎?怎麽還怪到她頭上了?搞不懂自尊心旺盛的年輕人的心思。

“對於普通人而言,逃生的方式已經被幕後兇手鎖定了。”山吹律理把蛋糕吃完的小碟子放進回收籃,“假如降落傘的個數是兇手精心計劃過的,那麽機長和副機長的死也在他預料內。來猜猜看,兇手想讓幾個人經歷絕望?”

桎梏於高空之上的牢籠,逃生的道路從開始就只剩一條。象征生命的白色羽翼無法眷顧所有人,是誰會眼睜睜看著他人張開翅膀,留己身與牢籠一同墜落?

“兇手,沒有準備給自己的降落傘。”工藤新一慢慢地說,“同時得罪鈴木家、赤司家與港口Mafia,死在這裏是他能獲得的最好的結局。如果他有善於操控輿論的同伴,兇手之死同樣是可利用的材料。他踏上飛艇的時候,應該有所準備了。”

“但只有他死還不夠,罪有應得的下場拿不到同情分。什麽情況下人會感到絕望……在一群人中進行選拔,排除位高權重的、有錢有勢的、人緣善好的、親緣關系的——最後剩下一個無依無靠不被喜歡的,代替所有人留下來,代替所有人的去死。”

“對那個人來說,所有活著的人都是殺死他的兇手,都是絕望糜爛的源泉。”

“排除已死之人,降落傘的數量比存活人數少兩個,對嗎?”

工藤新一話音落下,冰冷的死寂彌漫在他與山吹律理之間。惡意從空洞中吹來,將工藤新一整顆心臟吹得僵硬。

“你看上去快哭了。”山吹律理平靜地說,“為某個可能被選中的倒黴鬼哭泣嗎?人人都會為他哭泣,又有誰會對他說把生存的機會讓給他呢?”

工藤新一徒勞地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他在拼命地思考,拼命地思考,卻無論怎麽想都是絕路一條。

“好了,別垂頭喪氣。”山吹律理清脆地拍了下手,“你是不是一直沒有好好聽我說話?難題的解法一開始我就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