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方俞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男子體熱,他躺在被窩裏也不覺冷,只是偌大的垂簾床十分的空蕩。

他好似已經許久未曾獨眠過,想當初二十多年的一個人睡的習慣,不過三兩年就已經改變的透徹。

屋外的風聲凜冽作響,吹的樹枝刷刷晃動,連屋頂的瓦片也被掀出了聲響,他覺著吵鬧的厲害,就連街上打更的聲音都聽不清了。

左右是不知什麽時辰,他一個坐起身,把守夜在重重簾帳外的小仆役嚇了一跳,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主君是要起夜還是口渴了?”

方俞未答話,掀開了被子將腳塞進鞋裏便闊步去了屋外,小仆役少有來守夜,見著主君就那麽開門出去了,手忙腳亂的從衣架上取下大氅追出去。

屋裏炭火暖聲不覺冷,行至走廊才覺寒,方俞迎著冷風走到了小桐院外,這陣子院兒裏只余了兩盞廊燈,夜已經深了,屋裏的燈盞盡滅,安靜的緊。

方俞悶聲進了屋子去,臥房前的桌案上點著一盞燭火,簾帳中的人已經睡熟了,他輕哼了一聲,側身吹滅了火光,深睡中的人下意識的要起身,卻還未等睜開眼便被卷入了一個冷硬的懷抱裏,旋即被裹好了被子。

“一個人睡了這般久被窩裏還一點也不暖和。”

伸手摸到喬鶴枝曲著腿的腳還是冷冰冰的,方俞嘀咕了一聲,原是想凍喬鶴枝一下的,但見他本身就不暖和也就罷了。稍躺了一會兒方才在屋外風染的寒氣去了,他身體又能發熱氣來,正要把身旁的人抱過來時,喬鶴枝卻自覺鉆到了他的懷裏。

許是在暖和的懷抱裏睡習了慣,喬鶴枝睡意中全然是忘記了今夜是一個人睡來著,靠在方俞的懷裏順的愈加溫順。方俞輕輕拍著喬鶴枝的背脊,那一層褻衣下纖軟的側腰貼著他,心中的空乏頓時便填滿了,這不比抱著枕頭睡舒坦?

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拍,倒是像拍在了他自己身上一般,原是翻來覆去毫無睡意,時下卻是困意襲來,不過一刻鐘便進了夢鄉。

追著前來的仆役和外頭聽見動靜前來查看的絲雨對視了一眼,這番情景絲雨早已經司空見慣:“你且回去歇著吧,後半夜沒你什麽事了。”

也無她事了,可算能回小屋去一覺睡到明兒伺候才起身。

翌日,喬鶴枝是被絲雨喚起來的。

“公子,可別在歇著了,睡久了頭可又該疼了,快起來,外頭下雪了!院子裏頭都白了一片呢。”

絲雨從柔軟蓬松的被窩裏將人挖了出來。

喬鶴枝聞聲慢慢睜開眼,亮光一下又刺激的他合上了眼睛,他疊起眉頭:“下雪了?我說怎的今日外頭這般明亮,昨兒夜裏還夢見掉進冰窟窿裏了。”

“那不是什麽冰窟窿,昨兒夜裏主君過來歇息的。”

“他過來了?”喬鶴枝睜大了眸子:“我怎不知!”

“定然是昨兒點燈寫書累著,公子呀睡的太沉了。”

喬鶴枝連忙一個起身,匆匆跑到衣櫃邊上去,蹲下身子拉開抽屜,見著內裏的紙業還好生生的放著才松了口氣,偏頭笑眯眯的看著絲雨:“沒被發現。”

屋裏的炭火似是已經添過,這般時辰了也不覺得冷,絲雨取出了裏外兩層兔毛的大氅給喬鶴枝披上:“公子既是把書送去了書坊裏,主君真就不會知道嗎?”

“他可忙著管教書院的學生,哪裏有功夫過問城裏時新什麽戲文,他素來便不喜這些的,我管著書坊的事情他怎會知道。”

喬鶴枝臉上有笑,心中歡愉:“我昨日特地去了書茶齋,前兩回的書稿方才上架,看的人雖然不如別的已經幾十回的戲文買的人多,但是看了前兩回的不少都在問第三回 了。”

“昨兒夜裏我已經把第三回 寫好,到時候便能送去書坊印發。”

喬鶴枝想著書稿的事情晃悠著步子行到了窗邊,外頭的景象讓他瞬時頓住了步子,外頭儼然已是白茫茫的光景,幾乎是瞧不出白雪以外的顏色,約莫雪都有一寸厚了。

雲城天氣常年暖和,雖冷冬之季裏也常有撒白霜,但是像這般鋪天蓋地的大雪還是少之又少,喬鶴枝記憶裏這樣大的雪十幾近乎二十年來獨有過一回。

他下意識的想尋方俞一道看雪,絲雨卻道:“主君早已經出門了。”

“昨兒夜裏便積起了雪,主君說怕是路面上結了冰層馬車出去路滑,於是便早些出發步行去書院。主君交待公子今日最好也還是不要出門去,外頭天寒地凍的路又滑。”

“今日不叫我起床也就罷了,怎的出門也不知會我一聲。”喬鶴枝蹙起眉頭,語氣間有些委屈。

絲雨笑道:“許是見公子早間睡的沉,冬日又喜賴床,為此便沒有擾醒公子。”

喬鶴枝深知方俞才不會那般好心,雖說冬季裏不會要他早早的起身來,也不管他賴床,但是他素來醒的早,醒了以後便也要將他鬧醒,也不要他陪著起身去,就是偏要陪著一同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