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見

◎蕪兒,是我。◎

這一聲驚呼, 頓時引起一陣嘩然。

周遭的百姓先是面面相覷,似乎來不及反應這話的意思,過了一瞬, 眾人不約而同地反應過來, 才猛然爆發出巨大的議論聲。

不知哪來的刺客,連天子都敢行刺!

年幼的孩子仰頭大哭,路邊的犬馬嘶鳴嗷叫, 百姓們慌亂之下, 開始四下奔逃,原本熱鬧祥和的街道頓時變得更加混亂不堪。

不遠處, 官兵們忙著關閉城門,其中一隊人馬飛快地小跑而來, 沖附近的百姓高聲道:“城內戒嚴!城內戒嚴!速速回家, 勿在外逗留!”

車夫不敢猶豫,趕緊駕著車往都尉府行去。

秋蕪還呆呆地掀著車簾,直到顛簸之間,身子不穩, 一下撞到車壁上,發出砰地一聲,才回過神來。

車夫感覺到車裏的動靜,生怕她嚇壞了, 連忙問:“娘子可安好?”

秋蕪也不知自己好不好, 只感覺心底一片慌亂, 方才人群裏的那句“陛下不見了”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

什麽叫不見了?是失蹤了, 還是被歹人得手了?有沒有受傷?身邊有沒有親信的護衛?

她一時難以想象, 元穆安那樣刀山血海裏拼出來, 性子謹慎, 滴水不漏的人,竟然會遇上歹人行刺的事。

可在城門附近,眾目睽睽,又有那麽多突然戒嚴的官兵,似乎都在告訴她,事情真的發生了。

她慌亂的內心間陡然湧起一種說不清的恐懼和空洞。

“先停一停!”

不知不覺間,秋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不禁在行進的顛簸中再度掀開車簾,吩咐車夫。

車夫只好勒住韁繩,讓馬車停下,問:“娘子要做什麽?外頭不太平,實在不宜久留啊!”

四周的行人、車馬來來往往,沒有停留,使他們這一輛半途停下的馬車顯得十分惹眼。

秋蕪無法回答車夫的話,只是從車上下來,站在往來的人流中,拉住一個正小跑過來維持秩序的官差,問:“這位軍爺,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陛下……他還好嗎?”

官差沒見過秋蕪,見她眼眶發紅,表情緊張,只當她是擔心天子安危的百姓,雖有些不耐煩,去還是盡量克制著情緒說:“這不是你該管的,還是快走吧!”

秋蕪心急如焚,還想再說什麽,一旁的車夫先開口道:“軍爺,奴是秦都尉府上的,我家娘子是都尉的親妹妹,事關聖上,自然也與都尉息息相關,娘子自然有些擔憂。”

他說著,示出都尉府的徽牌,證明身份。

大燕律法有雲:道路街巷,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

二車狹路相逢,分辨身份高低,靠的便是懸在車邊的徽牌。

秋蕪平日樸素,不喜興師動眾,因此很少掛起徽牌,但車夫謹慎,每回都會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那官差本想直接伸手將秋蕪推開,此刻看兩眼徽牌,才知曉她的身份,連忙叉手行禮,歉然道:“在下心急,怠慢了娘子,望娘子海涵。只是,事涉天子,乃朝廷機密,在下實在不敢多說。況且,負責護衛天子的都是從京城隨行而來的禦林軍侍衛,在下只是州府衙門中的侍衛,負責駐守城門,除了聽命行事,別的一概不知。”

秋蕪方才一時心急,失了分寸,此時稍鎮定了些,也明白他的難處,遂勉強笑了笑,道:“我也不欲為難軍爺,只是實在心系聖上安危,這才多問了一句。軍爺不必與我細說,我只想知道,陛下是否安好?”

那官差為難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到底還是咬牙壓低聲道:“在下當真不知,方才混亂之中,只隱約見聖上負了傷,接著,混亂之中,似有人喊聖上不見了,目下誰也說不清。”

負了傷,若真不見了,哪裏還會安好?

秋蕪聽得心頭一涼,呆立在原地,身子晃了晃,差點腿軟得跌倒。

幸好馬車就在一旁,她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這才重新站穩。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一座三層閣樓上的人收入眼底。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震驚的同時,他很快又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感慨。

前幾日,一直在外尋找的劉奉終於趕到涼州,給他送來了頗費周折才查到的消息:先前送給秋蕪那位遠親的那筆錢財,就是從涼州城送去的。

從那一日起,他便讓劉奉派人在涼州城中暗暗查訪。

只是,涼州到底不是京城,雖都是大燕的疆域,可此地負責護衛的官差都先聽命於州府衙門,查起來自然不方便,幾日下來,仍然一無所獲。

況且,正值戰時,他身為天子,更不能因私廢公,絕不能讓邊塞的百姓和官員們失望。

卻沒想到,苦尋不到的人,就這麽映入眼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