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頁)

語罷,匆匆套好衣服便出去了。

岑櫻也跟著坐起,左思右想,仍是放心不下.

她叫來青芝:“你看著小魚,我也去仙居殿瞧瞧。”

——

仙居殿外,待嬴衍趕到之時,火勢已被控制住了。

“陛……陛下……”

負責看守仙居殿的禁衛倉惶迎上前,驚悸之下,話也說得不甚利落。

過來的路上已有人報了大火燒起來的原因,嬴衍望了眼已燒沒了半邊屋宇的大火,面容冷靜:“人可都救出來了嗎?太上皇和太上皇後呢?”

蘇皇後已被平安帶出,正站在花圃邊任宮人們整理儀容。總是妝容精致的婦人,此刻卻形容狼狽,鬢發盡亂,頭上珠翠首飾淩亂地偏落一邊。

見他來,蘇後哭哭啼啼地沖上來,拳頭如雨點砸下:“你這個逆子!畜生!是非要把我們都逼死才肯罷休嗎?”

“為了一個女人,你弑父殺母,大逆不道!竟要活活燒死你的父母!蒼天在上,拓跋衍,你會遭報應的!”

四周萬籟俱寂,她尖利的哭聲在夜色裏格外淒厲清晰。岑櫻匆匆趕來,恰聞見這後面半句,霎時有如被死死釘在輦上的木塑。

她十分尷尬,又十分難堪。也是到此時,才算真正明了月姐姐那句“她有為你做過什麽嗎”是何用意。

她根本於他毫無用處。一直以來,皆是他替她將風雨擋在前頭,她只需安心享受著被他雙臂圈出的清凈安寧,從來也沒為他做過什麽。

岑櫻臉上一時火辣辣的,輕聲對送她過來的白薇道:“我們回去吧。”

花圃邊蘇後猶在發泄,嬴衍面無表情,目光若利劍迫到母親身上:“兒尚不知發生了何事,母親便全數將事情推到兒子身上,看起來,倒是有備無患。”

“殿中的火是怎麽燒起來的,難道母親心裏沒數嗎?”

蘇後的哭鬧聲驟然一滯,月夜裏朔風呼嘯,短暫的沉寂了一晌。嬴衍沒再理會她,轉問方才的侍衛:“太上皇怎樣了?人救出來了沒有?”

“回陛下,太上皇已經救出來了,可他的狀況很不好,您還是去瞧瞧吧。”侍衛小心翼翼地說。

人既救了出來,母親不去照顧,反不忘在這裏同他演戲。

嬴衍面色鐵青,拂袖走了進去。

偏殿裏燈火通明,嬴伋躺在象床上,滿是燎泡的手仍握著一角未燒燼的畫紙,顫如風拂枯枝。

聞訊趕來的禦醫正替他處理著腹部的燒傷,其上遍布水皰,紅白相間,絲絹的衣裳已同皮肉黏結在一處,帶著淡淡的煙火氣息。

燒成這幅模樣,遑論他的身子本就不太好。嬴衍心知肚明父親怕是挺不過這一遭。

他心間頓時千般滋味齊湧上來。

他恨這個從小便對自己不聞不顧的所謂父親,也恨他惡貫滿盈、險些害死了他的女兒。但他到底未曾真正對自己動過殺心,且多年來悉心栽培,又將江山傳給了他,或許,這其中也有一二分淡薄的父子之情。

聽聞燒傷之痛為世間之最,眼下,見了父親這般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樣,他不覺痛快,反生出幾許唏噓。

“阿耶可還有什麽心願?”

他在父親的榻前跪下,輕聲地問。

嬴伋蒼老的眼窩有渾濁淚水流下,臉上因燒傷的劇痛而猶顯蒼白。發紫的唇艱難地翕動著,嬴衍聽了許久才明了是合葬之意。

他是要自己,將他與地宮之中元懿公主的棺槨合葬。

人之將死,嬴衍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來,心間有一瞬的猶豫。

然想起妻子含淚的眼和那如今樹在北邙山下孤零零的墳冢,他心裏才生出的那點兒同情又煙消雲散,最終允下個虛假的承諾:“好。”

——

太上皇終究沒有捱過去,在仙居殿裏痛苦地呻|吟至五更,永遠地闔上了眼。

他彌留至幾時,嬴衍便在他病榻前守到幾時,到最後,長樂與嘉王等幾個成年的子女也來了父親病榻前守候,只有蘇皇後始終未曾露面。

嘉王和瑞王只假惺惺地掉了幾滴淚,唯獨長樂公主十分傷心。

她從前雖也埋怨父親偏心長兄立他為儲,但心中實則明白阿耶是疼她的。哭得梨花帶雨泣涕漣漣,連宮人也不禁落下淚來。

嬴衍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他只想起幼時,每當他學會一首新詩,背會一篇新的文論,總也想著要等父親回來背給他聽。

他像全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樣,對父親二字有天然的孺慕之情,也期盼著父親能誇獎他。

然而他終究沒有給父親背過,也從未從他嘴裏得到一句真心實意的誇獎。直至十二歲成了年,父親開始讓他處理政事,雖然誇贊,但那些都是摻雜著政治利益的,他不知是真是假,也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了。

——

次日,太上皇小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