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2/3頁)

“什麽事?”他眼也未擡,依舊專注於手裏的奏章。

老宦官的聲音愈發戰栗:“說是,說是太上皇後懸了梁,想請您過去看看呢……”

紙上的禦筆停了一刻,但也僅僅只一刻耳。嬴衍冷嗤一聲:“由她去吧。”

略想了想,又囑咐:“去告訴太上皇後,請她好好回憶一下,朕上次離去前,都說了些什麽。”

“若她執意搞這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朕就將京兆蘇氏送進來,讓她把假戲成真。”

梁喜尷尬地連聲應喏,連忙打發了人去仙居殿回稟。燭案之下,嬴衍仍在批閱奏章,自始至終也未擡頭。

他還是稚子時母親就愛對著太上皇耍這些招數,後來學聰明了,知道什麽是以退為進了,才消停了。

想不到如今又故技重施,且將施展對象換作了他。

看在她生了他的份上,他沒再追究她加害妻子的事,若她再執迷不悟,他也不介意用蘇氏的血讓她清醒。

——

次日,岑櫻坐在書案旁,看著那對碎掉的鐲子發呆。

說來也奇,冬至以前,她日日夢見母親。可從冬至之後,鐲子碎了,她也再沒能在夢裏見到母親。

她很想知道母親生前的事,想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是怎樣的人,可姮姮也好、青芝也好,都對她的父母相知甚少。

而事發的那些年,高陽公主與謝姑母都不在京中。思來想去,除卻太上皇本人,這宮中也唯有蘇皇後知道一些了。

她嘆一聲氣,最終決定去蘇皇後處走一趟:“去仙居殿吧。”

除卻生父生母的事,她也想知道,為什麽她們那麽恨她。要一次次地傷害她,傷害她的孩子。

才走至仙居殿的宮門卻撞見梁喜,他正立在深紅宮門下訓兩個小宦官,瞧見她來,滿面堆笑:“皇後殿下,您怎麽來了。”

岑櫻便有些猶豫地望了望殿裏:“他在?”

“可不是嗎。”梁喜無奈地答,“太上皇後今兒早上真懸了梁,陛下身為人子,無論如何也得來看看啊。”

他知岑櫻不喜,想盡力為主子回寰。岑櫻倒也沒反駁,猶豫了一瞬,慢慢走近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殿。

殿裏,蘇皇後猶然在與兒子爭吵,哭著控訴他的不孝:“……你把我殺了吧,整天把我關在這兒,是不是下一步就該一杯毒酒賜死了?既然如此,我死給你看還不好嗎?”

“為了一個女人,你非要把我們逼死才滿意嗎?我當初為什麽會生下你這樣的兒子,我為什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她聲嘶力竭地哭鬧著,狀似瘋婦,哭喊聲中夾雜著許多瓷器碎裂的東西,間或又傳來長樂公主哭泣的討饒聲,請求兄長寬恕母親。

殿中卻始終沒有傳來嬴衍的聲音,最終,蘇後瘋魔般地咒罵出聲:“你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不死在涼州?早知會像今日這般生不如死,當初,就該把你溺斃在池子裏!又焉會有今日!”

檻窗之下,岑櫻手攀著那扇軒窗,背後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氣。

她知道他和他父母關系不好,卻不曾想,是壞到了如此地步。

從前雖聽青芝說過,蘇後為了陷害崔太妃爭寵、曾在嬴衍幼時將他扔進池子,險些令他發高燒死去。但終究未曾親眼得見,並不十分感觸。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她才算真正明了了姮姮和高陽姑母所言、為何不能將他和他的父母視作一個整體來看待。

蘇後何嘗是將他當作兒子看待,即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這等絕情之事,說出這等滅絕人性之話。何況她還是他的母親……

她腦海中盤旋的都是蘇後方才切齒痛恨的咒罵,徹底地茫然無助,悵然欲離。

卻是晚了一步。殿中響起恭送天子的行禮聲,她還不及避閃,便被陰沉著臉從殿中走出的丈夫打了個照面,瞧見是她,他十分詫異:“櫻櫻?”

“你怎麽來了?”

說著,便要過來扶她。

她臉上的同情與傷懷都還未及斂去,岑櫻忙轉過身子,一時之間竟有些慌亂:“沒什麽,只是隨便走走,聽見裏頭爭吵來瞧瞧熱鬧。”

“不是來找你的……”她又補充。

欲蓋彌彰的一句。嬴衍看著她微紅了一圈的眼,微微一怔。

母親的那些話他早已習慣,也不會因之而產生半點情緒。只是被妻子聽到,到底是有些丟人的,臉上微赧:“我送你回去。”

兩人還是什麽話也沒有,只在夜間就寢時,岑櫻輾轉反側,還是問出了那個自白日起便一直困擾她的問題:“她為什麽會這樣說你呀。”

“仙居殿?”

嬴衍放下帷帳,在她身側躺下,燭光被帳子一篩,霎時變得朦朧柔軟起來,亦恰到好處地遮去了他臉上的陰翳,“習慣了。”

“可……她不是你的母親麽?”岑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哪會有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