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櫻櫻想留下?”話已出口,岑照又有些後悔。其實何必再問,她的態度已然分明。

她紅了臉,猶豫了瞬又很堅定地點點頭:“是……我想留下來,只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

她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裏,一方面,想要父兄都能留在自己陪著自己,一方面,也想和夫君在一起,但是這並不可能。

若說從前她還可任性地一走了之,可這一次,目睹了他為她和蘇家退婚,目睹了他向全天下宣告他們的婚事,縱然沉甸甸的後冠與鳳袍還沒有加身,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一走了之了。

這真的很自私很自私。

還好有哥哥,沒了自己在身邊父親也可以好好的。她也能感覺得到夫君很不喜歡阿父,便想去求他,讓哥哥帶父親離開大魏。

魚和熊掌為什麽不能兼得呢。岑櫻有些沮喪地想,她真的很舍不得父兄。

岑照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大手輕握她雙肩:“所以,櫻櫻是想來尋求哥哥的意見嗎?”

“其實,阿兄並不想你留下,因為如果我們都走了,我可憐的妹妹就會是一個人。留你一個人在洛陽,阿兄和阿父並不能放心。但若你真的喜歡那位陛下,想要為他留下,阿兄也只能尊重你的選擇。”

他的手好似有千鈞的力量,撫平了她的慌亂。岑櫻迷惘地揚起臉:“阿兄不會怪我嗎?我為了他拋下你們,是不是錯的?是不是不孝?”

他搖頭:“櫻櫻,人這一生何其短暫,阿兄只希望我的櫻櫻往後余生都能是快樂的。”

“至於所謂選擇,不問對錯,只問爾心。”

岑櫻鼻翼一酸,險些哭出來。她臉上勉強揚起一個笑:“我知道了,謝謝阿兄。”

——

“留下喝杯喜酒再走吧。”

七月的時候,柔然使團即將離京。嬴衍叫來了岑照,面色冷淡地遞給他一封沉甸甸的國書。

“朕已修書與柔然,特留你們在我國待至八月十五中秋過後再離京。你和你父親皆可留下。”

頓了頓,低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地道:“兄長,還未喝過朕和櫻櫻的喜酒呢。”

他還記得那夜女孩子俯在自己懷裏軟聲相求、要他把他們當作家人的話。時至如今,他仍是不願與岑家父子過多來往,不過,若是這樣能讓她開心一點,這些虛偽的客套,他也不吝惜去做。

這兩月間,隨著兩人關系的好轉,他也重新審視了和岑櫻的感情。也許他不該對她逼迫太緊,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對待女人也該是如此。

這一聲“兄長”說得不耐煩又冷淡,岑照仍是微愕,又很快回過神:“多謝陛下好意,不過,陛下,肯允我阿父隨我一道離開?”

嬴衍臉色陰沉:“他是亂黨,實是不該活在世間。”

“和你走,比留在這裏好。”

他其實很不喜歡岑治。一是因為岑櫻,二則,自頒下立後詔書以來,朝中已然有老臣拿著她是亂黨之後的身世來說事。認為岑櫻乃罪臣裴家之女,實在不宜母儀天下。這其中,鬧得最厲害的就是當初同樣被指給他聯姻的舒氏。

當年裴家助廢太子造反的事他知道的有限,只知老師亦是因此而明哲保身,選擇了來秦王府教他。然而自古以來皇室為了皇位手足相殘何其多也,他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上陽宮中的太上皇沒有那麽無辜,死去的廢太子一黨也沒有那麽十惡不赦。但乾坤已定,過去的事再提也沒有用。這些事也不能讓岑櫻知道,謝雲懌留在京中,遲早是個禍患。

而那些奏折他雖壓下了,心裏卻一陣惱怒。這世上也就岑櫻對他還有幾分淺薄的真心,所以他喜歡她,願意娶她。他是天子,他想娶誰就娶誰,誰也不能置喙。

“那就多謝陛下美意了。”岑照也未多問,識趣地行禮:“臣替臣父謝過陛下。”

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五,宜嫁娶,宜安床。

時近中秋,洛陽的風也變得溫柔起來,不再是夏日的熱意黏黏。沄沄秋風間,都似氤氳著馥郁的桂花香。

岑櫻不是第一回 做新婦,但當日清溪村中簡陋的婚禮自是不能與如今的宏大相提並論。更不知他是如何說服了他的父親母親,事情似乎出奇的順利,沒有任何人反對。迷迷糊糊的她就等到了大婚這天。

她在高陽公主的府中出嫁,從清晨便起來在青廬裏按品大妝,從晨光熹微,一直等到了時近黃昏。

除妝娘外,嬴衍特許了叱雲月和高陽公主來陪她,甚至還有已被送回薛家的姮姮。

嬴衍說她究竟是薛家女的身份,在宮中只能暫住,待久了也是惹人閑話的,與蘇家和薛家、舒家各自退婚後就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好在薛家這段時間忙著自保,嬴衍又派了女侍去,薛姮在薛家並未受到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