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頁)

皇帝不再年輕的面龐上流露出些許傷感,似是陷入了回憶裏。岑櫻小聲地問:“您真的是我舅舅嗎?”

“總要審過你那養父才知道。”

他態度十分和善,仿佛當真一位慈愛可親的長輩。岑櫻想問父親的下落,又怕觸怒了他,正為難間,皇帝微笑著問:“櫻櫻有話想說?”

她笑容訕訕,有些不好意思。皇帝卻追問:“方才聽你在夢裏喊什麽夫君,你成婚了?”

岑櫻雙頰飛紅,只好把那夜的事說了,又央求:“村子被劫掠的那個晚上,夫君和我們走散了,從此音訊全無。聽薛郎君說,他已被家人接回了京城,陛下可以幫我找找嗎?”

她到底還是有幾分愧疚的,加之父親也叫她盡快找到他,遂提了此事。

皇帝慈愛地點點頭:“這有何難,你把他名字寫下來,朕這就叫戶部去排查。”

岑櫻喜不自禁,忙接過宦官呈來的紙筆,寫下秦衍的名字呈於了皇帝。

皇帝看著銀光紙上那個清秀的“衍”字,笑意有一瞬的凝固。

旋即召來殿外待命的卞樂:“拿去京兆府,讓他們一一比對戶籍,務必將此人找出來。”

卞樂恭敬地接過,只瞧了一眼便低了頭去。

“衍”是太子的名諱,雖說沒有硬性規定要為太子避諱,但京城裏也無人敢取此字為名,何況嬴即是秦,岑娘子丈夫的身份,簡直昭然若揭。

只憑一個名字當然不能說明什麽,可這小娘子卻是姑臧郡雲台縣人氏,太子殿下正是在雲台被找到的,十有八九就是了……

上午,皇帝在甘露殿裏,讓岑櫻陪著下棋。

他似乎並不急著提審岑治,慢慢悠悠的,讓岑櫻這個初學者陪著下了一個時辰。

岑櫻卻是如坐針氈,既記掛著父親的安危,又惦記著丈夫的下落,還得強打起精神來應付皇帝,精神如弓弦緊繃,十分疲累。

這時,小黃門來報太子求見,她猶豫著是否要回避,皇帝卻道:“你就在這兒。”

又喚卞樂:“叫太子進來,在簾外等候。”

卞樂知曉太子昨夜才來拜見了聖人,今晨又至,必是有要事。然也不敢相勸,急急出殿迎請。

“陛下正在下棋呢。”他言簡意賅地提醒。

嬴衍手揣奏章,眉宇微皺。

他沒有問是誰在作陪,懷揣著奏本進入了殿內。

龍紋熏爐裏熏香嫋嫋,隔著一層青色帷紗,聖人與一少女的影子在玉鉤羅幕後若隱若現。

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張紋枰。聖人似乎心情不錯,語調愉悅,正在指點對面的女子弈棋:“你這一子要是落在那兒,可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爾後是個很清脆也很熟悉的聲音:“民女愚鈍,實在不是陛下的對手,這一局……又輸了。”

是岑櫻。

嬴衍心念微怔,愕然無比。

薛家竟然真的把她送給了聖人,而聖人,竟也真的收下了這份禮物。

而她呢?如此地婉言悅色曲意恭敬,難不成,她還真想做聖人的妃嬪?

來不及細想,帷幕之後,又響起皇帝開懷大笑的聲音:“學藝不精,認輸倒快。”

“太子來了。櫻櫻,你先下去。”

“是。”

那道影子柔順地行禮,在宮人的引導下自帷幕後離開,自始至終,也未朝嬴衍的方向瞄上一眼。

微步無聲,殿中只余珠簾細細拂動的聲音。皇帝自棋案旁站起身來,拂簾而出:“我兒今日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嬴衍低頭施禮,及時止住了紛亂的思緒:“啟稟阿耶,是有關河北道大旱的事。”

今晨才接到河北道的奏疏,今年雨水少,河朔一帶正在鬧旱災,官府開倉放糧才堪堪維持住。

然大旱之後往往瘟疫彌漫,加之秋季又快到了,易發蝗災。他欲提前自各地選拔醫博士,登記閭閻醫工,以備來日之需。

他將河朔的災情與自己的打算細細與父親說了,皇帝負手在後,與他一路行至殿外廊下,滿意地點點頭:“我兒說得很好,就這麽辦吧。”

“此事由你全權負責即可,不必再來過問了。夏日暑氣重,你日日往返於上陽宮與紫微城之間,也甚是辛苦。”

“多謝阿耶掛念。”嬴衍沉靜地應。

他心中實有千般疑慮萬種驚疑,卻都理智地咽入腹中不語。

皇帝便慈愛地拍拍他肩,儼然一位疼愛兒子的好君父:“回去吧。今日日頭甚大,早些回去,小心路上別染了暑氣。”

嬴衍便恭敬地行禮退下,始終面無異色。皇帝看著天光下兒子俊挺的背影,眉頭稍動,面上的慈和漸漸消失。

櫻櫻實在長得太像她的母親,四海之內,也無有比她更好的替代,以慰相思。

至於她和衍兒——衍兒自幼聰慧,自己的意思,他一定明白。

作為補償,他也會送他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