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天,霧心回到花醉谷的時候,還未進入谷中,就已遙遙望見一個高瘦的人影安靜地站在谷口。

谷口只掛了兩盞舊燈籠,因為天色已暗,光線並不十分充裕,燈籠下的男子人影影影綽綽,並不十分分明。

不過,就算看不清對方的輪廓,霧心仍然能一眼認出對方是誰。

是師弟。

自從師弟拜入師門之後,每次她單獨出門晚歸,師弟都一定會守在花醉谷外。

無論刮風下雨、寒冬酷暑。

夜深,他會提兩盞燈籠。

天冷,他會多帶一件厚衣裳。

下雨,他會拿來她的傘。

多年來,始終如此。

霧心知道,他在等她。

不過,說實話,霧心有時候不太明白。

她有修為,有仙劍,尋常凡人不可能傷到她;

她身體很好,稍微受點凍問題不大,根本不會生病;

另外,她在花醉谷的時間比師弟更長,對這裏比他更熟悉,就算沒有燈她也能一個人摸回房間,並沒有再來一個人接她的必要。

霧心不知道師弟對她這麽緊張是為什麽,在霧心自己看來,師弟實在無需為她費這些心思。

她對師弟也說過這些,可是師弟嘴上應了聲,實際上卻我行我素,仍然風雨無阻地過來等她。

霧心無奈,既然勸不動,那就只能隨他了。

霧心快步走到谷口。

時值秋夜,涼意漸勝,氣溫比先前低了很多。

霧心走到師弟面前時,果不其然,看到他手上拿著一件外衫。

但不知怎麽的,當兩人四目相對時,霧心覺得師弟今日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像心情頗為復雜。

霧心微微歪頭,問:“你怎麽了?怎麽這樣看著我?”

師弟一頓。

他平淡地道:“沒什麽。”

霧心:“?”

“師姐。”

這時,師弟面無表情地舉起外衫:“來,穿衣服。”

師弟平時不會無緣無故擺出這種面癱臉,他今日這般神情,倒讓霧心覺得他在鬧別扭。

霧心還在疑惑。

但師弟已經默不作聲地將手裏的外衫抖開,然後默默披到霧心身上。

霧心心裏還在揣測著師弟到底是什麽意思,身體卻很誠實地在師弟的服務下熟練套上外衫袖子。她稍稍整理好,就和師弟一同往莊子的方向走去。

師弟和平時一般,默默走在她身後兩步。但不知怎麽的,霧心總覺得今日的氣氛和以往不同。

走到半路,師弟忽然開口:“師姐,你……”

“什麽?”

霧心回頭看他。

在月光的照耀下,霧心的面容白皙清瑩,眼神無辜而清澈,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去仔細想。

正如她往日一般。

師弟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說,改口道:“沒事,只是想問問你還冷不冷。”

霧心說:“我不冷,而且其實你不過來、我不穿外衫也不冷。”

師弟:“哦。”

師弟扭開頭去,不再說話了。

“?”

霧心莫名其妙。

他怎麽又鬧別扭了。

好奇怪的師弟。

兩人一路沒怎麽再說話,但師弟一直將霧心送到東院女弟子的住處。

霧心在院落外停住,笑道:“你不用送我這麽遠的,就到這裏吧,你回去好了。”

“沒關系,反正我的院子就在旁邊。”

師弟悶悶地說。

但他的目光仍是注視著霧心。

他今日的眼神很奇怪,好像不願意將視線離開霧心,就像他只要一挪開視線,霧心就會消失一般。

霧心被他盯得奇怪。

師弟個子比她高,當他離得比較近又低頭看她的時候,霧心會覺得他的神情莫名有點嚴肅。

忽然,師弟問她:“對了,師姐,在小秋藥現身之前,你有像對待她那樣,特別喜歡過什麽人嗎?”

霧心不知道師弟為什麽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

但她想了想,回答:“沒有吧。”

師弟又問:“那當初……你為什麽會想修仙?”

霧心說:“說不上來,一種直覺?”

“……”

“?”

師弟的眼神在夜色下分外深邃。

過了良久,師弟才說:“那我回去了,師姐。”

“嗯,去吧。”

霧心盡管不懂師弟在做什麽,但也沒太在意。

她對他一笑,便回了院子。

師弟仍靜立片刻,目送霧心的背影,直到見到她進了屋,他才往自己的居室走去。

*

夜色靜謐,連仙侍們都休息了,花醉谷中的靜悄悄的。

師弟回到房中,在窗邊坐下。

他思索片刻,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拿在手中,舉到窗前。

精致通透的玉佩,放在月下,能透出月色的皎潔。

在玉佩中間,隱隱還能映出他的名字。

這塊玉,在清光門是一種很特殊的信物,只有嫡傳弟子才有,而且每個弟子一生只有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