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3/5頁)

謝鈺接過,垂眼望去。

掌心中是一方繡帕,素白的鮫綃上以五色絲線描繪出雪中寒梅盛景。

背面以銀線繡有一行小字,與鮫綃同色,尋常使用時難以發覺,唯有放到眼前時,方能看清是一句詩詞。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謝鈺眸底有笑意淡淡而起。

他將帕子攏入掌心,起身行至海棠樹後,取出一方錦盒,放在折枝手畔。

這只錦盒有些奇怪,明明只有雙手合攏大小的寬窄,卻足足有半人多高。

折枝不得不緋紅著蓮臉從湯泉裏站起身來,這才夠到了盒面,將錦盒打開。

這錦盒裏頭卻做了許多層,像是屜子般可以一一取下。

折枝取下第一層,卻見裏頭是一只金鑲玉的長命鎖。

與謝鈺一樣的制式,只是上頭沒寫姓氏,刻得是‘穗穗’兩字。

折枝有些訝異,旋即彎眉笑起來,將這一層放在一旁,繼續往下看去。

第二層裏裝得是一只瑪瑙項圈,垂下的流蘇上綴有璀璨明珠,很是精致琳瑯。

同樣是稚童用的物件。

折枝輕瞬了瞬目,似是明白過來什麽,訝異地仰頭看向謝鈺:“哥哥不會是將折枝從出生至今,所有的生辰禮都在今日補上了罷?”

謝鈺‘嗯’了一聲。

“從今往後,每年陪妹妹過生辰的皆是我。”

“別再想著旁人。”

“折枝沒想過旁人……”折枝低聲:“先前說的話,是在氣頭上,說出來氣哥哥的。”

她說著,不敢去看謝鈺面上的神情,忙垂眼繼續往錦盒裏看了下去。

她陸續見到了帶著金鈴鐺的羊脂玉鐲子,琉璃雕的憨態可掬的兔兒爺,白玉制的貓兒鎮紙等等物件。

而最後一層中,整整齊齊地放著一沓故紙,壓著一些零散的物件。

折枝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面上的一張,驚訝地發覺竟是這座山莊的地契。

之後往下,依次是別業的房契,銀票,謝鈺的戶籍,官印,乃至於與其他官員往來的書信。

“這是——”

折枝愈看愈是心驚,忙將東西依次放回去:“哥哥怎麽將這些物件錯放進去了?”

謝鈺握住了她的素手,輕吻過她纖細的指尖,語聲低啞:“我將身家性命交與穗穗。”

“穗穗不可負我。”

折枝輕輕一愣,緩緩低頭,將蓮臉埋進他的掌心裏,羽睫上似也染上一層朦朧的月光,盈盈將墜。

“折枝必不負您。”

她低垂下眼:“可是……折枝已沒有等同的東西可以送給哥哥了。”

“穗穗可將自己贈予我。”謝鈺的語聲響在上首,少有的鄭重。

折枝擡起臉來,小聲問他:“可要簽賣身契嗎?”

“不必。”謝鈺答道。

折枝似是明白過來什麽,蓮臉愈紅,探手勾了他的腰帶,讓他俯下身來,緩緩替他解開了領口的玉扣,褪下了襕袍。

她帶他到湯泉裏來,將自己貼近了些。

謝鈺的眸色微暗,擡手將小姑娘緊緊錮入懷中不讓她肆虐,語聲微啞:“也不是這般。”

折枝有些困惑:“那哥哥是要——”

謝鈺闔眼,穩了穩心神,啟唇道:“妹妹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折枝聞言連連頷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若是可以,折枝還想知道哥哥的。”

“我的身世,原本便與妹妹的糾纏相連,即便刻意想分開,亦是艱難。”謝鈺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低聲啟唇:“倒不如一同說起。”

折枝輕應了一聲,便不再開口,只安靜地聽著。

謝鈺隨之啟唇,語聲在月色清輝下愈顯低啞,像是揭開一道久遠的舊傷。

“十七年前,先帝率軍攻城那日,前朝廢帝曾下急詔,令所有武將世家入宮拱衛皇城。其中便有世代從龍的鎮國公世。接到旨意的當日,他拋下剛生產的妻子與初降生的子嗣,率兵入宮迎敵。”

“可惜前朝大勢已去,兩日兩夜的死戰之後,城門破,廢帝被誅,宮人四散奔走。他眼見著回天無力,便帶著當時已身懷六甲的姜妃趁亂潛逃出宮。”

“途徑城郊一座破廟,雷雨交織,姜妃動了胎氣,於破廟中誕下一女。他知自己此行兇險,擔憂身份暴露後皇室血脈無法保全,便將姜妃誕下的公主與桑家子嗣調換,令其在桑府中安然長大。”

折枝緩緩擡起眼來。

謝鈺口中她的身世,與她近日裏猜測的並無多大出入。

只是她卻不曾想到,謝鈺的父親曾為了她生父的詔書而拋家棄子。

……原來正因如此,謝鈺初來時才會那般恨她。

“那鎮國公府裏那個孩子呢?”折枝小聲問他。

謝鈺薄唇輕擡,眸底的神色卻冰冷:“皇城陷落,鎮國公府自然不能幸免。鎮國公夫人無法下榻,唯有將自己的子嗣托付給府中忠心的管家帶走,混入流民中出城。自己,卻身隕於那場戰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