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絕,與謝鈺極為相似,可看著卻不過十一二歲年紀。◎

兔缺烏沉間, 日子翻書似地一頁頁過去,庭院前的白蘭也漸漸開到了盛處。

而隨著天氣愈熱,謝鈺反倒是往沉香院裏來得愈是勤了。如今近乎是每日都宿在沉香院上房裏。

好容易今日用罷了晚膳, 等到月上中天也沒見謝鈺的蹤影。折枝思忖著謝鈺大抵也是乏累了,已往映山水榭中睡下,遂也松乏下來。只往浴房裏沐過身,便換了一身輕薄柔軟的寢衣, 清閑地拿了小銀剪,去修剪剛從庭院裏挪回來的一盆白蘭。

如今正是花期, 養在庭院前的白蘭原本正生得茂盛,只是這幾日也不知是哪裏吸引到了橘子,總是趁著院子裏的丫鬟們不留意的時候,將白蘭的葉子啃得坑坑窪窪。

眼前便是被它咬得最厲害的那盆,近乎無處著眼。

折枝略想一想, 便留下了還能活的幾片葉子, 只從一些略有些卷邊發黃的老葉修起, 一點點修到貼近花枝處, 正想小心些下剪,卻聽見方才還窩在裙裾上團著的橘子倏然‘喵嗚’一聲, 繼而便踏著她的裙面跳到膝間,一個勁地伸出小梅花扒拉她的衣襟。

“橘子, 不許胡鬧。”折枝還當是橘子又想跳上桌來糟蹋白蘭, 一壁伸手摁住了橘子,順手捋了捋它柔軟的長毛, 一壁下意識地擡手去指那白蘭, 輕哼了一聲教訓道:“我院子裏統共就養了三盆白蘭。你若是再選著它糟蹋, 便罰你三日吃不著小魚幹。”

“妹妹訓起狸奴來, 還真是不留情面。”

夜風渡來男子低醇的語聲,帶著些許繾綣的笑音。

折枝輕愣一愣,手裏的小銀剪略微一歪,將一朵玉白色的白蘭花苞給剪了下來,卻顧不上可惜,只擡首望向不遠處的長窗。

卻見謝鈺一身燕居時的星白色縐紗袍立在廊上,墨發似是新沐過,發尾猶帶水意,便也不曾著冠,只以一段紅繩松松束起。

此刻,他正將手臂擱在窗楣上,姿態閑雅地支頤望著她,長指上掛著一條紅線,底下系著一只油紙包,正隨夜風而輕輕晃蕩。

“哥哥怎麽來了?”

折枝訝然自玫瑰椅上站起身來,抱著橘子走到長窗畔。

“妹妹是嫌我煩了,又這般急著攆人。”

謝鈺輕笑,伸手解開了系在長指上的紅線,將底下懸著的油紙包遞給她。

“折枝沒這等意思。”折枝忙輕輕搖頭否認。

她說著擡手接過那油紙包打開,見裏頭是一包晶瑩剔透的涼糕,便拿起一塊放進口中。

新做好的涼糕裏添了些許的薄荷,只小小一塊,便將通身的暑熱驅散。

折枝輕彎了彎杏花眸,軟聲道:“折枝只是想著,明日便是萬壽節——哥哥不回水榭裏準備嗎?”

“該準備的,都已備妥。”他語聲平靜,輕車熟路地逾窗進來,也撚起一塊涼糕輕輕笑道:“夜中無事可做,索性便過來看看妹妹。”

他將那塊涼糕遞到折枝唇畔。

折枝低頭咬了一口,小聲道:“哥哥昨日也是這般說的。”

“是麽?”謝鈺斯條慢理地就著她咬過的地方嘗了一口,似是嘗出涼糕的甜蜜,眸底的笑意深濃了幾分 :“可我不記得了。”

折枝說不過他,索性便低頭小口小口地去吃涼糕。

大抵是怕她吃多了夜裏積食,謝鈺帶得並不算多,兩人分著吃,很快便也將一油紙包的涼糕用完。

待洗漱後,一彎弦月才攀上中天。

謝鈺卻已坐在折枝的拔步牙床上,擡手徐徐將領口的玉扣解開,脫下那件星白色縐紗袍放在榻前的春凳上,只著中衣。

見折枝仍舊是抱著橘子立在原處,這才微微擡眉道:“明日便是萬壽節,宮中還有宴席。妹妹也當早些安置。”

折枝知道他這是又打算宿在沉香院裏,便也只好打簾出去,將橘子交給半夏與紫珠管著,自個回了榻上,往內側躺下,輕闔上杏花眸,軟聲道:“那哥哥也早些歇息。”

謝鈺熄去了春凳上的紅燭,徐徐啟唇。

“妹妹先睡便是。”

“我並不急於一時。”

輕薄的紅帳隨著他的語聲如霧落下,謝鈺微涼的長指隨之落在她的雪腮上,徐徐往下移落,帶來一路的燙意。

折枝再睡不住,於夜色中睜開那雙瀲灩的杏花眸來,微紅著雪腮小聲道:“那哥哥快些。”

謝鈺的輕笑聲被夜風送至耳畔。

那新沐過的墨發隨之垂落在折枝頸上,輕輕掃過那玉白的肌膚,略有些酥癢。

帳內金鈴聲輕響,一聲急促過一聲,漸漸混雜進小姑娘甜糯的嗓音。

一只雪白的柔荑無力地垂落在榻邊,指尖握在輕薄的紅帳上,將帳上細密的如意雲紋都揉得發皺。

卻很快又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十指緊扣地握住,重新抵回雪浪般起伏的錦被間,再未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