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頁)

謝鈺頷首,與折枝一同步上車輦。

隨著銀鞭一響,駿馬揚蹄往朱雀道上而去。

軒車行得平穩,折枝便在車內跟著謝鈺學了一會論語。

都說書中無寒暑,仿佛只是湖筆幾個起落間,軒車便已徐徐往道旁停落。

折枝隨之擱筆,踏著腳凳步下車輦,一擡眼便望見一座畫舫泊在岸邊。

飛檐翹角,彩畫輝煌,舫頂雲青色的華蓋綺麗,垂下隨夏風輕盈搖曳的淡青色流蘇,似湖面上煙波浩渺。

折枝拿團扇擋著日色,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那雙杏花眸裏也漸漸盈上笑影:“折枝曾經聽過,天瑯湖是盛京城裏的‘世外桃源’,如今見著,果真如此。”

她左右看了看,好奇道:“只是怎麽沒看見哥哥說的菡萏?”

“岸邊的被人攀折,余下的生在湖心。”

謝鈺答了她的話,執起她的手,帶她步上畫舫。

隨著船工的長篙輕點,畫舫漸漸駛至湖心,於接天碧葉中徐徐而行。

初開的菡萏亭亭立在這碧色與水色之間,紅白錯落,暗香襲人。

折枝見其中一朵生得分外喜人,便輕垂下素手,隔空碰了一碰那柔嫩的緋紅色花瓣,拿團扇掩口輕輕笑道:“等天氣涼些,便改乘小舟過來,一探手,便能碰到菡萏花苞。”

“那時候,菡萏早已凋謝。”謝鈺薄唇輕擡,令船夫將那朵菡萏采來,遞給折枝:“不如今日便折花在手。”

折枝拿著那朵菡萏輕輕展眉笑道:“菡萏凋謝了也無妨。折枝聽旁人說過,在京郊的明月江上,有一處蘆葦蕩,待秋來之時,正是蘆花勝雪的時候。”

“興許那時候,還能與哥哥過來看蘆花。”

謝鈺垂目看她。

小姑娘手裏捧著菡萏,立在淡天雲影下。杏眸瀲灩,一張玉白的小臉比滿塘初開的菡萏更為旖旎動人。

謝鈺靜靜看了一陣,那雙素日裏過於清寒的窄長鳳眼裏,似也染上了這般柔和的顏色:“我會替妹妹記著。”

水波瀲灩間,一輪紅日漸漸攀至中天,日色落在輕薄的衣衫上,也漸漸渡上一層燙意。

折枝便隨著謝鈺躲進了船艙裏,卻見裏頭布置得精細,垂落的玉白色幔帳後,一張紫檀木小桌上已備好了各色點心。

而離小桌不遠處的長案上,則放了一架梅花斷的古琴。上頭系著的琴穗頗為別致——重緋色的底上以銀線細細勾勒出清淡的卷雲紋,下端同色流蘇整齊垂落。

便似這天瑯湖上,雙色菡萏錯落綻放。

折枝走上前去,擡手輕拂過那垂落的流蘇。

看著重緋色的流蘇纏繞過她柔白的指尖,漸漸流轉出由深至淺色澤不一的緋色,如一朵菡萏自掌心盛放,眉眼間也漸漸綻出笑來:“這不是當初折枝繡給哥哥的琴穗嗎?之前從未見哥哥用過,還以為是壓在了箱底。卻不曾想能在這裏看見。”

她說著,便往長案後坐落,指尖輕摁在弦上,盈盈笑道:“哥哥放一架古琴在這,是想聽折枝撫琴嗎?”

她說著,素手勾弦,試了試琴音。

“哥哥想聽些什麽,荊縣裏的小調可好?”

謝鈺行至她身畔,擡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低聲問道:“妹妹想聽什麽?”

“今日,由我替妹妹撫琴。”

折枝有些訝然地擡眼望向他,見他不似玩笑,這才起身坐到那放著糕點的小桌後去,彎眉道:“那便由哥哥來定。”

謝鈺淡笑,垂手勾弦。

琴聲泠泠而起,散在這湖光水色之間,似微燙的夏風送來菡萏花香,清澈澄明。

折枝原本以手支頤笑望著他,自琴聲漸起時,那支頤的素手便徐徐垂落下去,羽睫微擡,漸漸聽得入神。

謝鈺便也這般,一曲接著一曲地為她彈奏下去。

直至許久後,折枝才從最初的驚訝裏徐徐回過神來。許是謝鈺的琴聲太過澄明入耳,反倒令她心中升起幾分奇妙之感。

總覺得,自己像是那到花船裏聽曲的紈絝子弟。而謝鈺,便是那被強權所迫的歌女。

她遂拿起長案上的團扇來,遮住大半張臉,偷笑了一笑,又學著話本子裏紈絝子弟的模樣,將手邊的玉壺擡起,斟了滿滿一盞,送至唇畔。

濃郁的甜香轉瞬便盈滿了唇齒。

玉壺裏,是一盞甜酒。

這種酒大多只是喝個意趣,並不醉人。

加之味道甘美,又是自冰鑒中取出,很是清涼解暑,折枝便一壁聆著琴音,一壁在不覺間一盞接著一盞地飲了下去。

又是一曲終了,謝鈺見折枝仍在自斟自飲,眸底染上幾分訝異,放下古琴行至她身旁。

折枝似是聽見琴聲止歇,遂以素手支起臉來,有些迷蒙地擡眼看他,那雙杏眸愈發瀲灩,似籠了一層盈盈水色。

謝鈺提起玉壺,見已空了大半,遂微微擡眉提醒道:“妹妹,這是西域產的甜酒,滋味甘美,可後勁極大,不可多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