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頁)

都說書中無寒暑,仿佛是一瞬目的功夫,那初升的金烏便已墜入了高聳的屋脊後,又到了安寢的時候。

折枝勤學整日,早已乏累。沐浴後便換上了寬松的寢衣,抱著自己的繡花枕睡在了榻上,困得睜不開眼來。

待謝鈺自浴房中回返的時候,小姑娘已睡得濃沉。

謝鈺立在榻前沉默了一陣,終是擡步行至廊上,薄唇輕啟,卻又放低了語聲,以免驚醒房內熟睡的折枝。

“泠崖。”

泠崖自暗處現身,對謝鈺比手道:“大人,曼陀羅花粉已備好。可要布置到房中。”

謝鈺垂眼,並未立時作答。

曼陀羅有鎮痛之效,曾經他未入順王府之時,每每頭疾發作,皆是以焚燒曼陀羅花粉度過。

可此花畢竟有輕微的致幻之效,小姑娘身子嬌弱,未必能夠習慣。

“布置到廂房。”謝鈺淡聲啟唇,獨自往廊上行出數步,只還未行出遊廊,便又想起了折枝今日晨起時的睡相。

……小姑娘的睡相太差,若是任由她這般多悶上幾個時辰,大抵是要中暑。

謝鈺皺眉,步伐徐徐停住。

他獨自在廊下的夜風裏立了一陣,終是回頭,重新往上房中行去。

“罷了,不必布置。”

……即便頭疾要發作,也未必便是今日。

*

兔缺烏沉間,日子翻書似地過去幾日。轉瞬便過了立夏,到了一年最熱的時候。

別業的上房中又添了幾座冰鑒。晌午的時候,還得以水車抽水,澆在琉璃瓦上,以做清涼之用。

折枝穿著新做的夏裳坐在圈椅上,一壁執筆謄寫著千字文,一壁疑惑地輕聲問道:“哥哥來別業裏是有什麽事嗎?為何這許久也不見回去?”

她來別業中已經許久,便連這千字文也已學得熟稔。日前便一直等著謝鈺回府,好帶她一同回去,試著看看這幾日裏送來的賬本。

也好瞧瞧最近生意如何,可有進項。

誰知道,一等再等。謝鈺每日裏只是陪她讀書習字,偶爾也尋天陰不見日頭的時候上街遊樂,卻絕口不提回去的事。

眼看著都過了立夏,再不回去,怕是真要等到萬壽節的時候了。折枝這才不得不主動提起。

謝鈺聞言,握著古籍的長指略微一頓,羽睫垂落,掩住了眸底的思量。

自他來別業之後,那糾纏多年的頭疾,再未發作過。

起初的時候,他疑心過迦南香,也曾親手將庫房中剩余的迦南香放在鼎中盡數點燃,卻仍舊是一夜安睡至天明。

而如今看來,若非迦南香,那與往年所不同的便唯有——

他擡眼看向坐在圈椅上的小姑娘。

半晌,終是起身將吃飽後懶懶伏在春凳上的橘子抱來,放在她懷裏。把玩著橘子頸下垂落的銀鈴,略微沉默了一陣,方淡淡啟唇道:“妹妹今夜若無事,便睡在上房中。

“不可離開半步。”

折枝有些不解,可見他神情嚴肅,遲疑稍頃,便也輕輕點頭。

“折枝記下了。

謝鈺頷首,將手中的古籍放回書櫥上,又垂首輕吻了吻小姑娘瀲灩的紅唇,那雙窄長鳳眼裏略微湧上些許復雜的情緒,與那低醇的語聲一同散在夜風裏,如水痕彌散。

“若是妹妹聽話,興許翌日天明,我們便能同回桑府。”

待謝鈺離開後,折枝見夜色未深,便將橘子抱到了一旁的春凳上,重新鋪紙研墨,謄寫起千字文來。

大抵過了小半個時辰,庭院中漸漸落起了細雨。

夜風順著敞開的長窗徐徐而入,帶來些許清涼的水汽。

一只被淋濕了雙翅的螢蟲慌亂闖進房內,跌跌撞撞地在長案旁盤旋了一圈,終於停落在一旁立著的書櫥上。

而一直慵然伏在春凳上的橘子驟然擡起頭來,睜大了明亮的藍眼睛,緊緊膠著那點閃動的幽綠。

繼而,身子俯低,爪上用力,‘喵’地一聲,便是一個猛撲,正跳到那書櫥之上。

“橘子!”

折枝聽見響動,慌忙將手裏的兔毫丟下,去抱蹲在書櫥隔板之上的橘子。

只是隨著那只螢蟲受驚飛起,橘子也邁開四條小粗腿,在書籍的空隙裏橫沖直撞地追去。

書櫥上的藏書被它圓潤的身子擠落,落雨似地噼啪墜下。

折枝看見謝鈺的藏書落了一地,愈發慌了神,擡手踮足,便要去抓那罪魁禍首。

橘子卻以為折枝是在與她玩耍,只奶聲‘喵喵’叫著跳到了書架最高處,那小粗腿一蹬,又踢下一本古籍來。

折枝忙擡手接住,低頭看見古籍完好無損,還未來得及松下一口氣來,卻倏然聽見頭頂上‘哢’地一響,只道是橘子又碰壞了什麽東西。

心裏暗叫不好,忙隨之擡眼,卻見書案當中一道擋板左右移開,顯出藏在其下的一道暗格。

這本古籍,大抵便是開啟這道暗格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