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夫人的意思是,令折枝先瞞著哥哥,尋個吉日嫁過去便好?”◎

折枝抿了了朱唇, 秀眉微蹙。

她雖不喜柳氏這般做派,可那兵部侍郎夫人與公子坐在花廳裏,倒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拂袖而去。

只得蹙眉在屏風後聽著柳氏與那夫人寒暄。

漸漸倒也聽出個一二。

過來相看的這位公子正是弱冠年紀, 因四方遊學耽擱了婚事,至今未曾婚配。後院中亦是清凈。聽這位夫人所言,說是為人清正,連個通房也無, 日後也並無納妾的打算。

今日過來,是為了娶正妻, 執掌中饋。

若是回到謝鈺認回家門之前的光景,這樁婚事倒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甚至可說是難得的好姻緣。

只是如今聽來,倒覺得別有用心。

折枝蹙眉等了半晌,終於等到柳氏起身往花廳外送客, 這才輕垂下羽睫, 掩去眸底的神色, 自屏風後出來, 往花廳中等待。

大抵半盞茶的時辰,門上懸著的珠簾輕悅一響, 是柳氏自外打簾進來,重新往上首坐落。

“折枝。”柳氏柔聲喚了她的名字, 又令綠蠟換了新的茶水過來, 這才溫聲道:“方才過來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夫人與公子,年歲正與你相宜, 又有功名在身。更為難得的是後院裏清凈, 嫁過去便是正頭主母, 執掌中饋。是難得的好姻緣。”

折枝聽出她的言下之意, 輕福了福身,亦往下首的圈椅上坐落,只彎眉輕聲道:“折枝方才在屏風後想了一陣。越想約覺得夫人說的是。折枝確是年幼,許多事情尚不明白,更勿論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柳氏聽折枝這般開口,眉眼間的笑意愈發柔和了些,方端起茶盞來輕笑著啟唇,卻又聽折枝徐徐道:“折枝素來聽哥哥的。夫人若想為折枝指婚,不妨問問哥哥。若是哥哥同意了,折枝便也任由夫人做主。”

柳氏面上的笑意略凝了一凝,卻並未褪去,仍舊是那般語重心長地勸道:“折枝,世間男子多薄信。那些枕榻間的甜言,便如清晨時節的花上朝露。唯有在你綺年玉貌的時候,才會稍作停留。等若是等到顏色減退,色衰愛弛的時候,便會明白過來,所有的恩愛情濃,不過是一場泡影。”

“唯有這正妻的名分,手裏執掌著的中饋,與你所誕下的嫡子,才是後半生裏安身立命的指望。”

柳氏擱下手中的茶盞,輕輕嘆了一聲:“折枝,年少時一時走錯了路並不打緊,回到正途上便好。”

折枝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細膩的瓷身,羽睫輕垂,語聲輕輕的,聽不出什麽心緒來:“夫人的意思是,令折枝先瞞著哥哥,尋個吉日嫁過去便好?”

柳氏只道她是怕謝鈺秋後問罪,遂又輕聲寬慰道:“自古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謝少師亦是文人出身,這點道理不會不懂。且無論多少權勢,也終是壓不過孝道去。若是謝少師要為難你,老爺自會替你做主。”

“原來桑大人也已知道了此事。看來折枝的終身大事,自個倒是最後一個知曉的。”折枝輕輕笑了一聲,也將手裏的茶盞放下,只擡眼看向柳氏,輕彎了彎杏花眸道:“可若是折枝不答應呢?夫人是打算再將折枝逼上花轎嗎?”

柳氏面上溫婉的神情略微一凝,但旋即卻又輕蹙了那纖細的柳葉眉,拿帕子掖著眼尾,極為難過似地徐徐放低了聲線:“我知道,如今我與你說什麽,你皆是不信。可當初之事,確是權勢所迫。桑家不過侍郎門第,老爺當年也是寒門出身,又如何能拗得過當朝左相與身後世家。我也與你許諾過,往後這樣的事不會再有——”

折枝想啟唇,卻隱隱覺得小腹中有些不適,似是吃錯了東西般隱隱有些悶痛。

一時間只道是方才自那般烈日底下走來,此刻又往置了冰鑒的屋子裏坐了許久的緣故。

她蹙了蹙眉,一時也不想再與柳氏多言,只想回沉香院裏歇息,遂輕聲接過了話茬:“有夫人這句話在,折枝便也安心了。”

折枝說著又擡眼看向柳氏,語聲輕柔,卻並無半寸可以回寰的余地:“折枝不答應這門婚事。”

她說罷便自圈椅上站起身來,對柳氏福身:“若是夫人再無他事,那折枝便先回沉香院裏去了。假若回去得晚了,哥哥下值回來後尋不見折枝,遷怒到夫人身上卻不好。”

柳氏勸了這半晌,卻被這般直白地駁了面子,面上的溫婉賢良容是掛不住,似是面具般顯出一絲裂痕來,但只是稍頃,便又重新彌合。只輕輕頷首讓綠蠟送她出去,復又溫聲道:“畢竟是終身大事,也並不急於一時。你可回去細細想上幾日。屆時再來沉香院中回了我亦不遲。”

“夫人是看著折枝長大的。應當也清楚,折枝素來執拗,認定的事,少有反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