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頁)

“妹妹還真是嬌貴。”謝鈺神色淡淡,從箱籠裏取了一只軟枕遞與她:“這只如何?”

折枝擡手,想要接過。

可身上的襕袍寬松,只輕輕一個動作,前襟便散開了些,隱隱泄出一線春光。

折枝及時發覺了,遂一手輕輕掩住領口,一手接過了軟枕放在榻上,這才彎眉對謝鈺笑道:“謝謝哥哥。”

她說著略停了一停,隱約想起了什麽,只惴惴擡眼看向他,試探著道:“哥哥,折枝方才換下的衣裳呢?”

方才謝鈺來的突兀,她倉促之下未能將袖袋裏繪著屋檐的宣紙挪到床褥底下。

若是謝鈺發現了,怕又是一場風波。

“自有仆婦漿洗,妹妹不必憂心。”謝鈺神色平靜,只將手遞至她跟前:“妹妹既醒了,便過來用些晚膳。”

折枝見他神色如常,這才緩緩放下心來,將指尖輕輕搭在他的掌心裏,趿鞋起身。

兩人重新行至小幾前。

謝鈺也並未差人進來服侍,只親手燙了一副筷子遞於她,自己卻並不動筷。

折枝也確是有些餓了,加之桌上的菜肴盡是自己喜歡的,便也多用了幾口。

只是小姑娘的胃口不大,也就是一兩盞茶的功夫,便也擱下了筷子。

謝鈺淡淡擡眉:“怎麽,妹妹只吃這幾口便飽了?”

折枝輕輕頷首,又轉過眼去看了眼旁側放著的漏刻,這才輕聲道:“如今時辰尚早,折枝便想著,將方才未寫完的百家姓寫完,給哥哥看過後再睡。”

“妹妹還真是執著。”謝鈺輕哂,將折枝帶到臨窗的長案前坐下,拿了一套文房給她,這才回轉過身去,將長案上剩余的菜肴收拾進食盒中,放至槅扇外。

折枝訝然停筆,看著從門上回轉,往銅盆中凈手的謝鈺,半晌才回過神來:“哥哥平日裏都親自收拾嗎?”

“素日裏自有下人收拾。”謝鈺拿布巾拭去手上殘余的水珠,視線隨之落在她那身並不合身的襕袍上,唇角輕擡:“只是妹妹如今的模樣,不宜為外人所見。”

折枝面上一燙,忙擡手將衣襟又掩了一掩,這才重新執筆沾了些徽墨,往宣紙上落去。

許是方用完膳,人也懶怠,謝鈺未再出言打斷她。只是以手支頤,看著小姑娘小心又認真地一筆一劃寫過去。

頗有些虔誠的意味。

許是還不大習慣矯正過的握筆姿勢,折枝寫字要比旁人慢上許多,也吃力上許多。一百個字寫罷,額上卻也發出淺淺一層細汗。

折枝遂拿過一旁的布巾輕掖了掖,這才將寫滿了字的宣紙捧起,雙手遞到謝鈺跟前:“哥哥看看,可有錯漏的地方?”

謝鈺卻並未伸手接過,只是長指往案幾上略微一點,示意折枝放下。

隨即從筆架上取過一支狼毫,沾墨隨意圈出其中幾字:“這幾字筆順錯了。”

他重新拿過一張宣紙,放慢了速度,將這幾個字分別重新寫過三次。

折枝細細看著,又重新執筆,往另一張宣紙上重寫罷:“哥哥再看看,這樣可對?”

謝鈺隨之垂目,神色淡淡。

從第一回 在映山水榭那臨花樣子般別扭地臨那首詩詞,到如今已能沒多少錯漏的默出百家姓來,可以見得,小姑娘確實是在習字上用過不少心思。

……應當說是,少有的用心了。

稍頃,謝鈺頷首:“再熟稔些,我便往下教你千字文。待學完千字文,看些賬目應當不成問題。”

折枝一愣,放下手裏的宣紙惴惴望向他,小聲道:“教完千字文,哥哥便不教折枝了嗎?”

“妹妹當初過來尋我時,說過習字只為看些賬本。既如此,學完千字文便已足夠。”謝鈺垂指輕叩了叩硯台邊緣:“抑或說,妹妹還想學些什麽?”

折枝略想了一想,緩緩道:“我曾經聽旁人說過,私塾裏的先生還會教四書五經,以及旁的一些書籍。”

“四書五經——”謝鈺輕笑:“妹妹這是打算科舉考功名嗎?”

“女子科舉,只是話本裏的故事罷了。真到了科舉考場,第一關便是驗身。”謝鈺冷白的長指順著她纖細的頸往下滑落,停留在心口處還未消褪的紅梅上,語聲淡淡:“妹妹的女兒身可藏得住?”

“折枝知道的,女子不能考功名。”折枝有些悵然地輕垂了垂羽睫,很快卻又擡眼看向他,輕聲道:“可即便是不能考功名,也該學得多些。”

“不然連聽話本子時,裏頭用到一兩句古詩抑或是典籍的,都不解其意。”

謝鈺擡目看向她,稍頃,倏然問她:“‘豈必新琴終不及,究輸舊劍久相投’,這句詩是什麽意思?什麽典故?”

折枝被他問得微微一愣:“折枝是從話本子裏聽來的,不知是什麽典故。至於意思——”

她看著謝鈺,有些不解道:“難道不是說舊物可貴,新換的琴與劍,終究不如原先的用著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