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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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原本是氣話,也沒曾想過謝鈺會這般輕易放過她。只是心底裏不想去映山水榭自取其辱,索性便等著謝鈺親自上門來算賬。

可一連數日,沉香院中風平浪止,半點波瀾也無。

折枝落得了個清凈,躲在房中無事,索性便拿了筆墨,將先生改過的琴譜重新謄寫了一次,又從裏頭挑出了兩張放在一旁。

待這一切做罷,頸上的痕跡已經淡的可以被脂粉遮掩了。

折枝遂換了一身束領的對襟雲紋上裳,又拿脂粉細細往頸間的痕跡上撲過,直至貼近看,也看不出端倪後,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對一旁的半夏道:“我得出去一趟。你替我守著院子。若有人過來尋我,便說我今日裏身子抱恙,還未起身。”

半夏應了一聲,又遲疑道:“姑娘是打算往映山水榭裏去嗎?”

折枝愣了一愣,袖子裏拿著琴譜的指尖微微收緊了。

她原是想往北巷裏去,依著上次說過的話,將這兩張琴譜交給先生的。

可是被半夏這樣一打岔,倒隱約覺出些不對來。

她遲疑著在槅扇前立住,蹙眉將那日裏不願回想的情形連同謝鈺與她說的話好好回想了一遍,越想便覺一陣寒意順著脊背往上湧。

折枝垂落的長睫重重顫了顫,終於回轉過身來,將那兩張琴譜疊好,重新壓到妝奩底下。

又取過一塊錦緞,將案幾上陪伴自己多年的焦尾琴小心包好,裝進了放琴用的細長木匣,藏進一只不起眼的箱籠之中。

半夏在一旁看的有些訝異:“姑娘,您這是——”

“我去一趟映山水榭。”

折枝輕咬了咬唇,哪怕是送上門去被折辱一番也罷了。

總不能平白無故連累了先生。

可等她行至水榭的時候,上房的槅扇卻緊閉著。

折枝繞到敞開的長窗前,卻見案幾上的經笥已被取走,便連房內的迦南香似也淡了,像是已多日無人在此居住。

有了上回的事,折枝也不遲疑,只對著暗處喚了一聲:“泠崖侍衛。”

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旋即自暗處現身,卻並非泠崖,只是對折枝比手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折枝也知道這水榭中不止泠崖一位侍衛,倒也並不過多訝異,只是又輕聲問道:“哥哥可是上值去了?大抵什麽時候會回來?”

那名侍衛卻沉默下來,只是眼觀鼻,鼻觀心,並不作答。

折枝又一連問了幾句,那人卻只是像廟裏的泥雕木塑般,再不開口了。

折枝無法,只得嘆了口氣,往沉香院裏回轉。

心中惴惴地想著——謝鈺從未這許多日未回桑府過,想來是真的氣得狠了。等他回來後,怕是又有一場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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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順王府中宴席正酣。

謝鈺端起酒樽,飲盡了杯中酒。

——自數年前他從這座府邸中走出去,倒是許久未曾回來過了。

上首一位錦袍男子側首看向謝鈺,撫掌大笑。

他看著不過三十五六年紀,正值盛年,此刻面部因飲酒而有些漲紅,但那雙鷹眸裏,仍是清明得有些銳利:“都說士別三日,應當刮目而看。本王倒是深有體會。如今你成了聖上的輔弼之官,便連本王親自派人傳話請你過來赴宴,都如此艱難。”

“若是再過上一段時日,怕是連本王都請不動你了。”

“王爺說笑了。”謝鈺垂眼:“俗務纏身,不得不拖延了幾日。還望王爺見諒。”

“俗務?是陛下交由你批復的奏章罷?這天下大事何其之多,以你這般年紀,又何必如此勞碌?”順王眯眼:“若是少師不堪其重,本王可以代勞。”

說罷,也不待謝鈺回答,只哈哈一笑,像是酒後隨意開了個玩笑般輕易帶過。只一揮手道:“你難得回來一趟,本王有禮物給你。”

手中杯盞落地,身旁的從人隨之擊掌。

宴席上的樂師們換了首旖旎的調子,兩名身著鮫綃舞衣的少女踏著音律走上前來,身姿舒展,踏歌而舞。

舞的也不是尋常貴女們喜愛的綠腰、涼州等軟舞,而是更為熱烈的胡璇。

旋轉蹬踏間輕薄的舞衣波濤似輕盈翻起,少女纖細的腰肢與潔白的藕臂便在這碧波中隱現,動人心魄。

一曲舞罷,兩人盈盈上前,雙雙跪坐在謝鈺跟前,素手輕擡,緩緩摘下了面簾。

那薄薄一層滾雪細紗後,是宛如照鏡的長相。

竟是一對罕見的雙生子。

更為難得的是,兩人容貌相同,通身的氣度卻又截然不同,一人豐姿冶麗窈窕無雙,一人含羞帶怯如菡萏初開。

皆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尤物。

順王的嗓音響在上首:“如何?這份禮物,可還算滿意?”

-完-